师父摇了摇头。
“不。”他说,“是松手。”
我怔住。
“我让你握住木剑,站了三个时辰。你手臂抖得不行,却死撑着不敢放。”
师父像回忆起了某个久远而有趣的画面,“最后你实在撑不住,剑掉了。我告诉你,剑术的第一课,不是如何握紧,而是知道何时……松手。”
“你现在,”他轻轻地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握着一把很重的剑。”
“松手吧。”
松手吧。
这三个字,不是劝慰,不是哀求。
是开示。
是斩断。
他在教我。
教我如何“杀”他。
不是技巧,是心境。
这一刻,我如遭雷击,猛然意识到,他不是在配合我,他是真的在求死。
星辰洒向人间时,他就已给自己判了死刑。
来京城,入天罗地网,不是抗争的尾声。
是成全的开端。
用他的死,焊死我“叛徒”的铁冠。
用他的死,斩断我回头看的可能。
用他的死,作最后一子,填进棋枰,换我这颗孤子……过河。
我那绞尽脑汁的偷天换日,我那视若珍宝的险中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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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这平静的、早已写好的终局面前。
像个笑话。
可我做不到!
喉头涌上腥甜,又被我狠狠咽下。
握着剑的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
“我……”我的声音哽咽,“我松不了。”
师父笑了。
那笑容很淡,“那就握紧。”
他说,语气温和,“握紧了,刺过来。别犹豫。”
他看着我眼中翻腾的痛苦与挣扎,仿佛早已预料,又补充道:
“就像当年,我教你‘离手剑’时那样。”
那确实是我学的第一套真正的杀招。
要领古怪至极:握剑时要想象剑已脱手,刺出时要想象剑已收回。
心神不能系于剑身,力道不能滞于手腕。
心中无剑,手中无剑,唯有杀意凝练如一缕线,笔直前行。
当时不懂,只觉得玄乎。
师父说,这练的不是剑,是心。
是斩断对“工具”的依赖,对“过程”的执着,直视唯一的目的。
此刻,他旧事重提。
他在告诉我:心中无师,手中无师。忘掉我是谁,忘掉你在做什么。
只剩下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偷天换日或许能救他的命,但救不了“局”。
只有他的“死”,才能将这局棋走活,走到那些下棋人也预料不到的深处。
他要给我的,不是一条生路。
是一条绝路。
一条只有背负重如山的弑师之罪,才能蹚出来的、向死而生的绝路。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将所有的怯懦、不甘、委屈全部压了下去。
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荒芜的平静。
“我明白了。”我说。
声音平稳,无波无澜。
然后,我举起了那把皇帝所赐、刻着诡异符文的短剑。
剑尖,稳稳地对准了他微微起伏的心口。
与此同时,在我的神识最深处,一道狂暴无比的意念,朝着某个沉寂的契约另一端,恶狠狠地咆哮冲去:
“紫魇!”
“给老子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