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天灵盖。
我知道秦权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之前他让我“证明”自己已与师父割裂、站在新秩序一边的那些把戏。
而现在,旧阵的顽抗,给了他一个更直接、也更残酷的理由。
他要我,用行动,亲手去“斩断”师父与旧阵最后的联系。
去摧毁那个“锚”。
去证明,我江小白,已经彻底是“新天”的刀。
我缓缓的,抬起了头。
目光落在了那个佝偻着背、默默抽烟的老人身上。
他还是没有看我。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
但我仿佛能看见,烟雾之后,那双曾经严厉、也曾温和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平静。
他知道我会怎么做。
他在等我动手。
我知道,我必须行动了。
无论对错,无论代价。
我松开了紧握剑柄、已然僵硬的手指,缓缓地吐出一口凝成白雾的气息。
然后,迈步。
人群无声地分开一条道路。
我走向观礼台,走向那个此刻正抽着烟,望着天空某处出神的灰袍老人。
就如以前在青州,他总是盯着夜空抽烟的姿势。
终于,我在师父面前三步处站定。
“师……”
一个字刚出口,便卡在喉头。
我看着他。
他也终于,缓缓地将目光从虚无的夜空收了回来,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目光,浑浊,平静,深不见底。
他在等我开口。
等我,念出秦权给我的台词。
我挺直了脊背,努力让声音不颤抖:
“金……金先生。”
我没有叫师父。
这个称呼,让周围竖着耳朵倾听的许多老臣,眉头都微微一跳。
“旧阵已朽,弊端丛生,天下苦其不公久矣。”
这段话,是说给师父听,更是说给身后的秦权,说给御辇中的皇帝,说给这承天台上所有人听。
“北疆十万将士……”
我顿了顿,“……之殇,殷鉴未远。旧法旧念,已不足以承载天下武者之望,更不堪护卫社稷之重。”
师父听着,脸上的皱纹如同岩石,没有任何波动。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静静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仿佛要将所有“道理”一口气倾泻而出:
“陛下圣明,掌司戮力,铸此新天道大阵,乃为革故鼎新,泽被苍生。此乃煌煌大势,顺之者昌。过往执念,不过云烟。何必……何必以一己之私情旧念,负隅顽抗,逆天而行,徒惹灾殃,阻碍这普惠天下之伟业?”
我说完了。
说出了秦权可能想听的所有“大义”,所有“道理”。
这也是与师父,与师门,做出的一次切割,也是向秦权、向皇帝交出的一份投名状!
师父依旧沉默地看着我。
时间,在沉默中被拉长,每一息都像一年般难熬。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怒斥我时,师父忽然,极轻、极缓地,摇了摇头。
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表情。
那并非愤怒,也非悲伤,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带着浓浓嘲讽的……了然。
仿佛我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表演,恰恰印证了他心中某个最坏的猜想。
也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期待。
他将最后一口烟吸完,将手中的黄铜烟锅,在靴底轻轻磕了磕,倒出里面的灰烬。
然后,他抬起了头。
越过了我的头顶,越过了黑压压的人群,越过了金光流转的穹顶,望向了那冬夜天幕深处!
几颗倔强穿透云层与阵法光辉、散发着微弱寒芒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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