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送他回家。”
妇人愣愣地看着那枚熟悉的平安符,又抬头看看我们泛红的眼眶和肃穆的神情。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她一把抓过那枚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贴在心口,身体沿着门框缓缓滑落。
一直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绝望的痛哭声在小院中凄厉地回荡起来。
小女孩被母亲的哭声吓到,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紧紧抱住母亲。
身后的陈岩别过头去,王碌狠狠抹了一把脸。
沈默沉默地解下腰间的钱袋,又看了看这破败的院子,将钱袋轻轻放在门边的石墩上。
我看着这悲痛欲绝的母女,看着这凄清的小院……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地宫中那一声焦急的呼喊和骨碎筋折的闷响。
酒楼里的庆功宴喧嚣震天,是在庆贺幽州的新生。
而这巷尾的哭声,才是这场胜利最真实、最沉重的注脚。
荡平邪教,铲除巨恶,我们成功了。
可对于这个失去顶梁柱的家来说,天,已经塌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身后的王碌沉声道:
“王碌,回去后,从我私库中拨一万两银子过来。务必保她母女二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王碌重重点头:“是,大人!”
然而,那小女孩听到“银子”二字,哭得更加厉害,使劲摇着头:
“我不要银子!我不要!我只要我爹!我要爹爹回来!呜呜呜……”
童言无忌,却字字如刀,狠狠剐在我的心上。
我身躯微微一颤,闭上眼,脑海中尽是老章推开我时那决绝的眼神。
是啊,银子能买回性命吗?能换回一个孩子的父亲吗?
若不是老章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舍身一推,今日躺在这棺椁里的,就是我江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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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恩,这份情,这份债,岂是银钱能够衡量、能够偿还的?
我睁开眼,眼中再无犹豫,伸手探入怀中,缓缓取出一物。
一块乌黑的玄铁腰牌,上面写着“幽州主簿江”的字样。
这是秦权亲手所赐,代表着我在此地权柄的狴犴令牌。
我用天机笔毫抹去了上面的税纹,蹲下身与将这块冰冷而沉重的腰牌,轻轻放入她稚嫩的手中。
“孩子,记住,这不是银子。这是你爹爹用性命换来的承诺。”
“从今日往后,遇到任何难处,任何委屈,就拿这块牌子,去镇武司衙门……”
“会有人替你们主持公道。”
“这也是我江小白的承诺!”
那原本沉浸在绝望中的妇人听到这句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她比孩子更清楚,在这世道,这块令牌意味着什么。
小女孩似懂非懂,抽噎着看着手中那块冰冷的牌子,又看看我。
我没有再多言,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具棺椁。
心中那股压抑的酸楚几乎要冲破胸腔。
这份恩情,这份牺牲,我江小白铭记于心,亦必将背负前行。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这令人心碎的场景,对王碌留下最后一句吩咐:
“王碌,你留下来,帮章家嫂子处理好所有后事。一切用度,从我名下开支。务必……务必风光厚葬老章兄弟。”
说完,我抬手,用衣袖迅速而用力地擦过眼角,将那一点湿意狠狠拭去。
然后,不再有丝毫停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