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雪抬眸,就看到云濯银色面具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眼珠子仿佛墨色一般,半点光亮也没有,更是不带任何的情绪。
她猛地想到另外一个人,那人也是这样的眼珠子,这样的神色。
没等叶青雪继续想下去,代嬷嬷已经朝他们看了过来。
大概云濯身上的血腥味太浓重,已经被代嬷嬷察觉到,她眉头微微蹙起。
短短一瞬间,叶青雪的思绪便转了几个弯,走上前去站到云濯的面前。
她揶揄道:“平日里叫你保护我,你说容易,今儿个叫你去庄子里逮一只羊回来,咱们晚上烤全羊吃,你却弄得一身羊血?
“竟不及我从庄子里带回来的丫头好使,改天我亲自教你怎么逮羊、宰羊,快回去洗洗吧,一身的羊血味儿,难闻!”
“……是。”云濯应下,从叶青雪身边走过去了,他察觉到代嬷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后,但很快被挡住。
是叶青雪往前走去,隔开了代嬷嬷的视线,“叫代嬷嬷看笑话了,方才那人以前是我父亲的手下,得知我归来侯府,非要来做我的侍卫。
“我告诉他,想做我的侍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从小在庄子里长大,他得学会逮羊、宰羊才行,结果他弄得这样狼狈。”
“原来如此。”代嬷嬷微微颔首,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为何定王殿下看不上叶家大姑娘了。
好端端的侯府千金,非要有那等上不得台面的癖好,若做了定王妃,岂不徒增笑料?
不过,刚才那人的身影很是熟悉,代嬷嬷歪着上半身,朝云濯离开的方向看去,却见云濯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路,竟还是个跛脚?
代嬷嬷笑道:“看他年纪轻轻,怎么戴着面具?”
叶青雪道:“他年纪一点不小,毕竟他跟我父亲上过战场的,三四十岁的人了。
“当年从战火中死里逃生,脸颊被烧出一大块疤痕,又无处可去,我瞧着甚是可怜,只好让他待在我身边,但又怕他在府中行走吓着其他人,我便叫他戴上面具。”
代嬷嬷道:“叶大姑娘真是心善。”
叶青雪道:“谈不上心善,这都是我们侯府应该做的,他曾跟着我父亲出生入死,不应该老无所养。”
叶青雪请代嬷嬷进正厅喝茶,又问代嬷嬷,今日前来忠勇侯府所为何事。
代嬷嬷这才把继后的请帖拿出来,递给叶青雪:“明日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特叫老奴来请姑娘明日务必前往。
“上次定王殿下所做的事情,皇后娘娘知晓后,已经训斥过定王殿下,还想与大姑娘当面道歉,若姑娘不肯赴约,皇后娘娘怕是要以为大姑娘不肯原谅了。”
代嬷嬷说话很客气。
但叶青雪从她这番客气的话语中听出五个大字:「你非去不可!」
叶青雪属实没有想到,自己生命只剩下几天的时间,却还得入宫一趟。
仔细想来,前世继后并没有亲自杀死她,但是她的死,却是继后的极大权力促成的。
定王残忍,要闵盈盈给他换掉未婚妻,他们便给她灌下“碎月幽兰”的剧毒。
闵盈盈与叶雅冰当日说过,此事继后也知晓。
正是因为有继后和定王在背后撑腰,闵盈盈和叶雅冰才会如此目无王法。
前世她没有亲自见过继后是怎样的人,今生既然有机会,那她就去见一见。
叶青雪收好请帖:“代嬷嬷放心,明日一早,青雪定会按时前往。”
送走代嬷嬷,叶青雪不疾不徐,漫步走在忠勇侯府的各处小径上,有风迎面吹过来,带着微微的花香,梨花先白了,是春天的味道。
记忆中,她回家的前三天,因为很在意亲人们对她的看法,虽然对一切好奇,但都克制着,行为举止都很小心谨慎。
想做个长辈眼中合格的侯府千金。
结果回家的第四天,她被灌下剧毒,她恰好又重生回到这个时间节点,内心只有汹涌的仇恨。
从不曾认真看过忠勇侯府的一草一木,昨日以前,这个地方阴霾遮天,无形的血液溅在每一个地方。
在这片天空之下的每一个呼吸之间,她只觉得压抑、沉痛、愤怒!
但是现在,她贪婪地看着侯府上方每一寸天,每一朵白云,感受着风吹枝丫沙沙作响的声音。
今日以后,便不剩下多少时间了。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终于在侯府各处灯盏次第点亮之时,回到梨雪居。
大厨房的饭菜,一样一样地送过来,丝毫不敢敷衍,众人在等着她吃晚饭。
她却问:“菱公子在哪里?”
秋深回答:“在梳洗更衣,他说小姐若回来了,叫小姐先吃,不必等他。”
叶青雪冷笑,大步朝后院他的小黑屋走去,隔着门板,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青雪声音极冷,还有克制的怒气:“菱公子!”
里面传来云濯的声音:“我在擦洗、更衣,大姑娘有事请稍等片刻。”
叶青雪不信,以为他在拖延时间,不敢见自己,直接强行将门踢开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子里点了灯,叶青雪瞬间看到云濯袒露在外的胸膛,肌肉块垒分明,看着就结实坚硬,只是上面都有伤疤。
似乎没想到她会闯进来,此刻云濯正抢拿着里衣穿到一半,脖子与胸口的水珠尚未擦去,里衣触碰到水珠就湿透了贴在皮肤上,越发映出他身体的线条来。
不仅如此,他额头与发梢上都沾了水,面具被摘下来安静地待在一边,刚洗过的脸很干净,线条如此清晰优越……
叶青雪脑子一热,忽然忘记自己找来所为何事,能够想到的就是迅速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云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叶青雪想到放置在他身前的那盆水,已经被血液染红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