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柴头才在一处背风的墙前停下车,快速拿出藏在板车下的一件泛黄发白的纸袄,裹在唐辰身上,关切地问道:
“三少爷,您,这是唱的那出啊?”
凄然一笑,唐辰瞧着身上这件不知什么纸张做的纸袄,心里经期的同时,多少有了一丝暖意。
这个万恶的旧社会,似乎还有那么点人情味。
“柴叔,我记得你说过,你在京城还有一个堂弟,能否帮忙说项一下,让我借住几天,容我缓过劲,定然报答你。”
唐辰对这个名为大郑的朝代知之甚少,有限的知识都是原身的记忆,只是原主是个书呆子加榆木脑袋,一心只想着读书翻身,对身外事知之甚少,他必须靠自己摸清楚情况,才好进行下一步穿越客必备的翻身计划。
“三少爷这话说的,当初还是你娘帮忙说项担保下,二弟他才得以进入牙行当学徒的,三少爷只是住几天,他没理由不会应的。”
老柴头人老心明,眼瞧着唐辰的处境,心里知道他不会回陈府,便先痛快的应下,絮絮叨叨中拉着他向南城走去。
唐辰坐在板车上感觉还有些头晕,索性还是躺下,道:
“以后,我叫唐辰了,柴叔喊我名字即可。”
老柴头猛地一顿,叹了一口气,“三少爷这是何必呢,再说改姓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且你这出来什么都没带,牒籍还在老爷手里,便是如你这般私下改了,又有什么用?”
唐辰笑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跟那陈家脱离关系再说,等过几天再找机会找找衙门里关系,看看能不能重新落个籍。”
老柴头听着他说的头头是道,心里惊奇三少爷似乎与原来不同了,有心想要再劝两句,可想到他们母子在陈家遭受的罪,到嘴的话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埋头拉动板车继续向城南而去。
京城城南,龙蛇混杂,与整洁有序的内城相比,这里显得杂乱无章,即便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季,空气中依旧飘浮着若有若无的尿骚馊臭味。
七拐八绕,几乎就在唐辰快要重新被冻宕机的时候,老柴头拉着他来到一扇黑漆枣木门前。
低矮的木门大概只有两人并肩宽,连陈府的角门宽度都赶不上,更不要说比陈家那乌头正门。
唐辰心里想着,“先住两天缓缓劲,过后再去寻个来钱快的营生,弄个自己的小窝,好歹穿越一场,怎么也得见识见识才好。”
“三少爷,到了。”说着,老柴头上前‘啪啪’拍了两下门,门声未落,里面立刻传来高亢的回应。
“谁啊?”
“二弟,是我。”老柴头忙高声回应一句。
黑木门应声而开。
门中,快步走出一位与老柴头几分相似,却显年轻的老头。
老头见到老柴头很是惊喜,把住他的胳膊热切地喊道:
“大哥,您怎有空来?快,快进来,正好过年了,你弟妹弄了点酒菜,你来了陪弟弟喝点。”
老柴头也十分高兴,只是惦念着身后的唐辰,他忙拉住柴二的胳膊,低声道:
“哥哥是来求你件事的,还记得我给你说过陈家三少爷的事吗?”
柴二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到从凉席中坐起的唐辰,少年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明明是位大府里的少爷,可身子骨单薄的像是风吹即倒纸片,干瘦干瘦的,而且面色灰败中竟隐隐透着股难以言说的死气,大过年的让人看着瘆得慌。
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心里纳闷一个官家的庶出子,怎么着也比他们这些苦哈哈,吃喝生活好点,可看其气色竟比城墙根下的乞儿不遑多让。
老柴头叹了口气,“嗨,唐丫头没了,这不三少爷便有心出来自己单过,只是头一次出门,一时半会也没个熟人帮衬的,想着先到你这儿借住两天,你看方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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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说的言辞恳切,很是委婉。
柴二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不过很快遮掩过去。
那边唐辰瞧见了,只能暂且当做没瞧见,拖着麻木的身子,晃晃悠悠下得车来,按照记忆中古人行礼的样子,对柴二拱手下拜:
“叨扰柴二叔了,待小可缓过劲来,定然厚报。”
“这话说的,没事,你来二叔这里,就跟回家一样,当年要不是唐丫头介绍,我也不可能进牙行当了牙行经纪。”
柴二感叹一句造化弄人,眼圈立时有些泛红:
“这么多年,也没帮上你们母子什么忙,今天骤然听到人没了,这心里…嗨,啥也别说了,快进来,屋里暖和暖和。”
说着,引领着老柴头和唐辰向院里走,边走还边喊道:
“孩他娘,快,再多弄几个菜,再烫壶酒,我大哥来了。”
言语间热情无比,只是对于借住之事只字不提。
唐辰瞧着柴二脸色转换之快,比他穿越前有过之无不及。
“好家伙,这不仅是位同行,还是行业里的精英。”
不过人在屋檐下,本着看破不说破,能将就绝不讲究,有屋住绝不睡大街的决心,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厚着脸皮跟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三间正房,一间厢房,面积不大,倒也整洁干净。
墙角堆着一个小雪人,倒让这个小家多了几分温馨。
黑麻布帘一掀,一股久违的热气暖流,顿时扑面而来。
刹那间,唐辰觉得这里比那深宅大院似乎更具人情味。
“哟,大哥来了,咦,还带了一位小相公。”
一名扎着花布围裙的妇人,擦着手走了出来。
说话间,她的身后冒出一名扎着羊角辫的黄毛丫头。
丫头的眼睛很亮,布灵布灵地瞅着唐辰看。
“咦,你是我爹请来的账房先生吗?你这么瘦能拿的动笔吗?我爹可是给福王做事的,你要是敢偷懒耍滑,可是要被福王打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