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风桦躺在冰冷的宿舍木板床上辗转反侧,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周围的溃兵们缩在各自的角落,大气不敢出,连平日里最爱玩的纸牌也收了起来,只敢偷偷觑着孙风桦阴沉的脸色。
突然,一阵隐约的枪声从远处传来,像是从新街口的方向。
枪声并不密集,但断断续续,透着一股子绝望的意味。
紧接着,一阵歌声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乘着夜风飘了过来。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是那首《旗正飘飘》!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几个溃兵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侧耳倾听。
“…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歌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赴死般的激昂和悲壮。
角落里一个年轻的溃兵,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竟也跟着低声哼唱起来:“…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唱你妈的!”
孙风桦猛地从床上弹起,像一头发怒的豹子,扑到那年轻溃兵面前,抡起拳头就砸了下去!
“呃啊!”
年轻溃兵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瞬间溢出血丝。
孙风桦却像疯了一样,揪住他的衣领,拳头像雨点般落下,一边打一边咆哮:“唱!唱!国都快亡了!还唱!有什么好唱的!”
他把所有的愤懑、恐惧和绝望,都倾泻在了这个无辜的士兵身上。
“别…别打了…孙大哥…”年轻溃兵被打得蜷缩起来,哭喊着。
“有本事…有本事你去打鬼子啊!你打我干什么!”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中了孙风桦的痛处。
他猛地停手,胸膛剧烈起伏,眼睛赤红地瞪着对方。
“打鬼子?”
孙风桦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
“老子没打过吗?!”
他猛地撕开自己破烂的上衣,露出精壮但布满伤疤的胸膛和后背。
一道道狰狞的疤痕纵横交错,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经历过的惨烈战斗。
“你看看!看看这些!”
孙风桦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疤,对着宿舍里所有的人嘶吼道:“老子在光华门!在雨花台!跟鬼子拼命的时候!你们他妈的在哪儿?!”
“孙元良呢?!罗卓英呢?!刘兴呢?!唐生智呢?!”
他声嘶力竭地喊出那些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们在哪里?!他们在我们拿命填战壕的时候!坐着小船跑了!坐着汽车跑了!”
“他们把我们!把南京!把几十万弟兄!都扔给鬼子了!”
“报国?报你妈的国!”
孙风桦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国都没了!家都没了!还唱?!”
“没希望了…什么都没了…”
他缓缓地松开手,任由那个年轻溃兵瘫软在地,自己也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暗的屋顶。
宿舍里死一般的沉寂。
那从远处飘来的《旗正飘飘》,此刻听在众人耳中,不再是激昂的战歌,反而像是为他们谱写的一曲哀乐。
刚刚被歌声点燃的一丝微弱的生气和希望,在孙风桦绝望的嘶吼中,彻底熄灭了。
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新街口已然化作战火的漩涡。
日军第6师团,集结了其精锐的熊本联队与步兵第45联队,正对据守此地的中国军队第367团发起毁灭性的总攻。
他们制定了一套冷酷而周密的剥洋葱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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