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谱子用朱砂写着"秦王破阵",可最后一拍的颤音,分明是渭水之盟时突厥人的胡笳调。
"传孙丹青。"
圣人的手指抚过信笺边缘的锯齿,那里留着被火舌舔舐的焦痕,"就说高丽婢通晓机关术,私造弩箭意图行刺。"
王德躬身退下时,瞥见御案暗格里露出半幅泛黄的画轴——画中少年挽弓的身影,与如今跛足的太子重叠成诡异的镜像。
更漏声撕开夜色,常何退出殿门时,看见大理寺的灯笼正飘向东宫方向。
他突然想起三更时分,那个浑身湿透的卖炭翁闯进千牛卫衙门,说亲眼看见崔止恩死前夜,有穿蟒纹靴的人影从后墙翻出。而太子最钟爱的那双麂皮靴,靴筒内侧就绣着金蟒。
晨光刺穿承恩殿九脊顶的鸱吻时,李承乾正用断过三回的左腿碾碎阶前白霜。
淡黄龙袍下摆扫过青砖螭纹,惊起昨夜未扫净的槐花碎瓣——那恰是卢护咽气时攥在掌心的品种。
"殿下。"
李茂趋步靠近,腰间蹀躞带七事中独缺了金鱼符。
他袖口翻卷处露出半截刺青,正是三年前在齐王府地牢烙下的"秦"字。
檐角铁马忽作金戈声,李承乾望着尚书省方向升起的晨烟:"千牛卫出动了多少缇骑?"
"丑时三刻,常何带着三十六人自玄武门出。"
李茂喉结滚动两次,"我们安插在兵部驾部司的人...今晨换值时少了三个。"
李承乾摩挲着腰间残缺的联珠纹玉珏,这是去年房玄龄献上的寿礼。
玉珏断裂处新镶了金丝,正卡在他指腹旧疤上:"传孤口谕,今夜当值的都赏双份冰炭钱。"
"那卢家祖宅那边..."
李茂忽觉后颈发凉,太子指尖正划过他官服领缘的孔雀纹——三品以上文官特有的章服。
"房乔能在尚书省坐稳二十年——"
李承乾突然折下一枝残梅,花汁染红了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凭的可不是什么帝王恩宠。"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李承乾接着说道:“正因为聪明如他,多年来提拔了许多亲信进入朝堂。当然,这些人首先忠诚于皇家。此外,范阳卢氏便是支撑房相另一重要力量。”
“梁国夫人正是出自范阳卢氏。”李茂肯定地点了点头。
即使卢承庆贵为范阳郡公,但考虑到房玄龄妻子身为梁国夫人及其家族背景,在卢氏内部影响力更胜一筹。
李承乾平静地补充道:“因此可以说,卢氏与房相关系紧密。当前局势下,我们要做的并不是直接打击范阳郡公,而是让父亲对其产生质疑,令其无法轻易靠近房相就已经足够。”
对此深刻认识,使得东宫目前还无力直接对抗卢氏。
倘若真正开战,缺乏帝王支持的情况下后果不堪设想。
明确区隔开来,世家有世家的力量体系,而房玄龄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