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贴着王金花耳根子划过。
削下半绺毛。
周国宏手腕一翻,刀尖抵住周富贵油光水滑的下巴:
“小叔,我数三声。”
“一!”
周富贵肥脸涨成猪肝,喉结在刀刃下打颤。
“二!”
王秀娥“嗷”一嗓子瘫在地上。
断拐杖敲得冻土砰砰响:
“杀人啦!亲孙子要杀爷奶啊!”
“三——”
“周大哥!”
清凌凌的嗓音刺破喧闹。
张清雅裹着红呢子大衣挤进人堆。
麻花辫上落满雪珠子。
她怀里抱着个搪瓷盆,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眉眼:
“周大哥,三叔让我送条红烧鱼,贺你们乔迁之喜。”
周富贵眼珠子黏在张清雅细白的脖颈上。
哈喇子差点淌到刀背:
“哪来的俊闺女?跟哥进屋暖和暖和?”
肥爪子刚要往她腰上搭,周国宏的砍刀“咣当”劈在门槛上:
“你再碰她试试!”
“哎哟!杀人啦!”
周富贵连滚带爬往后缩,皮夹克沾满泥雪。
王金花扑上来撕扯周国宏裤腿,被他甩手一推。
第一次感受到平白无故得恶意。
张清雅俏脸涨得通红,指尖捏着搪瓷盆沿:
“你们...你们这是欺负人!”
“清雅同志,对不住。”
周国宏拎起周富贵后脖领,像拖死狗般往坡下拽。
“晌午家里炖肉,留下吃顿便饭?”
陈翠娥忙不迭接过搪瓷盆,手指头在围裙上蹭了又蹭。
脸上的笑容说自然也不自然,只是不停擦着干净的手,说话也比平时柔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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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快进屋,外头冻脚!”
周大强往灶膛添柴,一边添,一边摸了摸褶皱的衣角,接着把躬下去的背叶努力直直。
火星子“噼啪”炸响。
他偷瞄一眼儿子通红的耳根,嘴角翘得老高。
............
老周家东厢房
周富贵一脚踹翻条凳,肥脸扭曲得狰狞:
“那小畜生敢动刀?反了他!”
王秀娥:
“富贵啊,娘这还有十二块八,明儿找刘半仙写个符...”
“写个屁!”
周兴发旱烟杆敲得炕桌砰砰响。
“大强最吃软不吃硬,明儿咱俩住过去,就说要养老!”
王金花抠着银镯子冷笑:
“等摸清锁眼,半夜把铺盖卷搬进去,看他们咋撵!”
...........
新房里
八仙桌上摆满海碗,粉条炖肉香得人直咽口水。
张清雅小口啃着白面馍,颊边梨涡时隐时现:
“周叔,这房梁雕花真精巧。”
周大强搓着皴裂的手掌,佝偻的背挺直半分:
“老孙头的手艺,公社粮仓都比不上!”
陈翠娥往张清雅碗里堆肉片,脸笑成一朵菊:
“闺女多吃点,瞧这瘦的...”
周国宏蹲在灶台边添柴。
火光映得侧脸轮廓分明。
小白狼叼着不知道什么的尾巴往他怀里拱,水爪子印了他满身。
“吉时到喽!!!!”
鞭炮声忽地炸响。
红纸屑雪片子似的飞满院。
二嘎子抡着竹竿嚷嚷。
周国宏摸出盒火柴,打算放放鞭炮。
火苗舔上引线时,瞥见坡下鬼祟的人影。
王秀娥搀着周兴发往这边挪。
一张树皮老脸挤出难看的笑:
“孙子啊,爷奶来给你暖房...”
火星子“刺啦”蹿上天,炸雷般的响动淹了后半句。
二百挂红鞭噼里啪啦震醒雪原,硝烟味熏得人眼眶发酸。
看见坡下阴魂不散的两人。
陈翠娥抹了把泪,枯手指头死死攥住蓝布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