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哥!”
张清雅的声音混着胶鞋踩雪的咯吱声由远及近。
她裹着件簇新的红呢子大衣,麻花辫上落满雪珠子。
怀里抱着个搪瓷罐:
“叔让我捎的虎骨膏,敷上三天就能拆纱布。”
灶台边的帮工们抻长了脖子,二嘎子捅了栓子一肘子:
“这俊闺女是画报上走下来的吧?”
周国宏耳根发烫,接过罐子的手差点打滑:
“大雪天的还跑一趟......”
“顺道来捎句话。”
张清雅跺着脚哈白气,鼻尖冻得通红。
“三叔说虎鞭酒泡成了,挺好的。”
她忽然压低嗓子。
“这几日别上山,林场有人说看见熊瞎子脚印了。”
话音未落。
坡下突然传来哭嚎。
王秀娥拄着断拐杖扑在雪地里,枯树枝似的手指头直指青天:
“造孽哟!孙子盖房不让爷奶住,雷公爷要劈死这黑心肝的!”
周兴发跟在后头摔旱烟杆。
烟锅子里的火星子溅在砖堆上:
“畜生!难怪要分家,合着偷摸藏好,给你爸分点要死啊!”
声音越来越大。
瓦匠们停了活计看热闹。
老孙头啐了口浓痰:
“呸!老子最见不得这号吸髓的蚂蟥!”
周国宏攥紧拐杖,指节捏得发白。
正要开口。
却见母亲抄着锅铲冲出草棚,枯瘦的身子挡在砖堆前像只护崽的母狼:
“老不死的!去年春荒你偷藏白面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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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不想着宏伢子是你亲孙子?”
“闹啥闹!”
李大富突然挤进人堆,羊皮袄上沾着砖灰。
“再闹全抓去公社写检讨!”
他转头看向周富贵:
“山个月那事儿,要我现在抖出来说?”
人群忽地静了。
周富贵肥脸涨成猪肝色。
拽起王秀娥就往回拖。
当夜。
老周家东厢房的煤油灯亮到后半夜。
周富贵盘腿坐在炕上,肥手指头蘸着唾沫数票子:
“等那小畜生把房盖利索了,咱就搬进去住!”
“爹娘年纪大,住新房天经地义!”
王金花对着缺角的镜子抹雪花膏:
“要我说,等上梁那日,让爹往梁柱下一躺,看他敢不敢动工!”
.............
腊月二十三。
三间青砖房起了半人高的墙。
糯米浆混着碎瓷片灌在夹层里。
老孙头一天到晚说这墙能扛大地震。
周大强蹲在墙根摸砖缝,裂着嘴笑出一口黄牙:
“他娘,东屋盘火炕,西屋给宏伢子当婚房......”
陈翠娥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美得你!”
工地上
周国宏瘸着腿在四处转悠。
怀里的小白狼突然竖起耳朵。
坡下晃来辆二八杠自行车,车把上挂着条五花肉。
张学农来了。
“好小子!”
张学农摘了蛤蟆镜,中山装兜里掉出包大前门。
“供销社新到的缝纫机票,给你娘捎来了!”
他忽然压低嗓门。
“县里要办年货集市,虎皮虎骨紧俏得很......”
周国宏点点头,笑了笑心灵神会没再说话。
临到晚上。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青砖墙上,周国宏摸出怀里的虎骨膏。
望着封山的雪幕眯起眼。
等开了春,这大山里还有更多富贵等着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