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门生,将东门外的消息,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上来。
“城里所有的纸铺,都说造纸的工匠‘手头没空’,不出活了!至于城外施粥之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陈枫听完,猛地将手中的那沓废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掷于地上!
脸上满是属于清高之士的鄙夷之色。
“妇人之仁!”
“不过是些许小恩小惠,便想收买人心?可笑至极!”
“圣贤书教的是‘礼义廉耻’!是‘君臣父子’!是不可逾越的尊卑纲常!”
他指着门外,仿佛在对着整个京城的“贱民”咆哮。
“待那些贱民把粥喝完了,这天下,终究还是要回到我等读书人的规矩上来!”
……
司空府,后花园。
与京城各处那充满了喧嚣与狂妄的府邸截然相反,这里,一片死寂。
卢颂没有对弈,也没有垂钓。
他独自一人,静立于一株早已落尽了繁华,此刻却又在枝头,悄然冒出了一点新绿的光秃秃的梅树之下。
一言不发,宛如一尊石雕。
总管家林福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粥棚连营的盛况,王景、安阳伯等人的愚蠢反应,事无巨细,一一禀报。
卢颂在听完所有回报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那点新绿之上,沾染的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枯叶。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正在沉睡的春天。
许久,卢颂才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没有半分那些蠢货的轻蔑与不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凝重。
他看到了那些蠢货们,所看不到的东西。
看到了那粥棚连营的背后,那汹涌澎湃的,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彻底吞噬的……民怨。
“二十六万石粮食……杯水车薪。”
卢颂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梦话。
“可这二十六万石粮食,却能将那早已沸腾的民怨,再……往上,推一把。”
“蠢货们还在为那些贱民的怠工而恼怒,还在做着‘秋后算账’的美梦,却不知,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卢颂清楚,那个真正的棋手,还在等。
在等一个,足以一击致命的,最后时机。
卢颂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用一种充满了忌惮与探寻的语气,自言自语。
“民怨已成鼎沸之势,可鼎下的那把火,终究,还是要有人来点燃的。”
“余瑾……”
“……你最后一步棋,你那阵真正的‘东风’……”
“……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