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即将发霉的陈米,换取未来香水、新糖那泼天的富贵,这笔买卖,做得实在是高明。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中那“天大的面子”,在那位年轻的平章事眼中,究竟算是什么分量。
“来了!”
范仲淹身旁,一名年轻的均田司官员,压抑着激动,低声喊道。
只见那支庞大的船队,终于缓缓地、带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靠向了码头。
船还未停稳,沈同、汪文正等人,便早已在船头站定,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准备接受这位朝廷大员的迎接。
范仲淹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不疾不徐地迎了上去。
“几位当家,一路辛苦了。”
“范大人客气,为朝廷分忧,我等万死不辞!”沈同等人连忙拱手还礼,嘴上说着漂亮话,姿态却摆得很高。
简单的寒暄过后,范仲淹没有再与他们多言,只是侧过身,对着身后一名均田司的官员,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开仓,卸货!”
“是!”
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在码头周围的、数以千计的力工们,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扛着跳板,拿着缆绳,蜂拥而上!
整个码头,瞬间被震天的号子声与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淹没。
沈同等人被这庞大的阵仗吓了一跳,但随即脸上又露出了然的笑意。看来,这位余大人,是真的等急了。
力工们动作娴熟,很快便将一条条宽大的跳板,搭在了货船与码头之间。
一个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冲入船舱,两人一组,抬着一个硕大的麻袋,快步走了出来。
成千上万的麻袋,被源源不断地从船舱中抬出,在码头上迅速堆成了一座座惊人的小山。
一个年轻的力工,因为脚下湿滑,不慎摔了一跤。他肩上那足有百斤重的麻袋,也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刺啦——”
麻袋,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黄褐色的、带着一丝陈旧气息的谷物,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洒了一地。
那年轻力工顾不得疼痛,正要起身去捧,可当他看清地上洒满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米……是米……”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周围的力工们闻声,纷纷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自己肩上沉重的麻袋,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终于,一个胆大的力工,悄悄解开了自己扛着的麻袋一角。
看清里面东西的一瞬间,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
“是粮食!天杀的,这一船……全他娘的是粮食啊!”
这一声惊呼,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
“什么?!”
“我这个也是粮食!”
“我的也是!全是陈米!”
“我的老天!你们看那艘船,那艘船上卸下来的,也全都是粮食!”
“这……这得有多少粮食?!”
惊呼声、议论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在数千名力工之间,如同瘟疫一般,疯狂地扩散开来!
很快,整个码-头上的所有人,无论是船工、商人、还是看热闹的百姓,全都知道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那支遮天蔽日的庞大船队,运来的不是丝绸,不是瓷器,不是什么奇珍异宝。
而是,粮食。
足以将整个京城,彻底淹没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