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灰色工服的按摩师进来时,鞋套在地板上擦出轻响,一个圆脸的叫小李,一个高个的叫老王,都是秦海川常点的师傅。
“老板,力道轻点还是重点?”
小李捏着沈青云的脚腕,指腹有层厚茧:“您这脚踝有点肿,是不是常站着?”
沈青云趴在枕头上,脸埋在薰衣草味的毛巾里:“正常力道就行。”
说着话,他听见王凯那边传来“哎哟”声,大概是被按到了穴位。
老王给秦海川按肩时开了口:“哥几个听说没?前两天咱们这出事了。”
他压低声音,按摩的手却没停:“就隔壁街的金夜洗浴,有个按摩女从三楼跳下来了,当场就没气了。”
小李的手顿了顿,在沈青云的脚心上加重力道:“可不是嘛,那姑娘才二十出头,叫小芸,听说是欠了高利贷,出来挣钱的。”
沈青云的呼吸陡然变沉。他想起刚才羊汤馆电视里的新闻,侧头看向小李:“高利贷?现在不是严打吗?”
“明着是没有,暗里多了去了。”
老王嗤笑一声,捏着秦海川的肩胛骨:“那些放贷的都穿西装戴眼镜,看着像白领,实际上跟黑社会没两样。利息一毛五,还不上就利滚利,逼着你签新借条。”
小李往沈青云的脚踝抹了点精油,冰凉的液体顺着筋络往下淌:“小芸就是被他们逼急了。本来只借了五万,半年滚到二十万,放贷的让她去金夜接客抵债,说还清了就放她走。”
秦海川的喉结动了动:“那她怎么会跳楼?”
“碰上了个变态客人。”
老王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秦海川耳边:“听说那客人是个老板,喜欢玩花样,把小芸绑在椅子上,还用烟头烫她胳膊。姑娘趁他去洗澡,挣断绳子就往窗外跳,三楼啊,头先着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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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云猛地坐起身,毛巾从身上滑下来。
灯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太阳穴突突跳动:“警察没查吗,高利贷团伙抓了没?”
小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手里的精油瓶差点掉地上:“查了两天就没动静了。听说那放贷的跟上面有关系,客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最后定性为意外坠楼。”
他撇撇嘴,小声说道:“我们这行都知道,这事就这么压下去了。”
王凯的脸色发白,捏着躺椅扶手的指节泛青:“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沈青云没说话,重新躺下时后背的肌肉绷得像石头。
按摩师的手在他腰上推拿,他却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华阳市的治安,竟然烂到了这种地步?
那些在会上喊着“扫黑除恶”的基层干部,到底在干什么?
“老板,您没事吧?”
秦海川的声音带着担忧:“要不今天就到这?”
“不用。”
沈青云深吸一口气,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继续按。”
但他的目光却盯着墙角的通风口,那里的灰尘在气流里翻滚,像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
离开洗浴中心时快十二点了。
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车窗上,秦海川没开音乐,车厢里只有空调的嗡鸣。
沈青云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忽然开口:“王凯,明天早上九点,让田野到我办公室来。”
“是。”
王凯在笔记本上记下,笔尖划破纸页:“要不要提前跟他透个气?”
“不用。”
沈青云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按摩师傅的话。
那些字眼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比腰肌劳损的疼痛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