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奉惜颓废得不成样子,柳决明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她自己研究的药有没有用,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为ICU里不能拿进来通讯设备,柳决明就给奉惜送进来了纸笔。
探视时间有限,奉惜只能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但是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给顾清尘写什么,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纸上还是空白。
没有办法,还是先写给外公的信。
只是还没落笔,眼泪倒是先落在纸上,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纸上,迅速蔓延开。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奉惜的愿望一直是给外公养老,可是天不随人愿。
她给外公带了多少的是非,舅妈的埋怨,亲友的不理解,都是外公自己扛了下来,甚是不惜跟舅舅一家决裂,靠着医馆微薄的收入给自己养老,把奉惜养大。
奉惜小时候没喝过母乳,都一岁半了才十七八斤,瘦得跟小猫一样,是外公拿着搪瓷盆,到村子里养羊的人家里借羊奶,奉惜喝了一年多的羊奶,才长到二十斤,整个人白得瘆人,没有一点血色。
奉菘蓝来家里,看见她,嫌弃地扭过头,顺手把她关在门外,一眼也不想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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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奉惜长到灶台那么高的时候,就开始跟在外公屁股后面上山采药,连一个提篮都拎不动,就开始学着生火做饭。
那时候舅妈不想多一个累赘,劝说外公把奉惜送人,舅舅一家就老老实实给外公养老,但是外公拒绝了,舅妈再也没进过外公的家门,舅舅偶尔来送点东西,偷偷摸摸地,生怕外人看见,但是外公说过,那些馒头大酱,没有舅妈点头,舅舅是不敢送过来的。
外公让奉惜不要埋怨舅妈,舅妈是害怕把奉惜养大之后,亲妈来要人,面对林家有理也弱三分。
奉惜一直不懂,长到之后也理解了,如果舅妈点头,那舅妈的娘家人肯定会把舅妈带走,平白无故养大姑子的孩子,长大后还会被要走,谁能忍得了这个气。
奉惜的思绪乱飞,纸都湿透了三张,还是一个字都没写,
突然想到,加入专家组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舅妈也快打电话来催钱了。
幸亏,奉惜手里还有一些钱,这些钱全都转给舅妈,就算舅妈昧下,零头也够给外公养老了。
奉惜把手放在自己的脉搏上。
她的身体还算强壮,毕竟从小就在山上采药,外公也有意给她吃点进补的药材,但是跟柳决明和顾清尘肯定比不了,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洪脉,急症,发热。
这都是正常现象,超级病毒在奉惜的身上基本上也就是高烧不退这一个症状了,单纯靠自己的免疫系统,不知道能不能胜出。
奉惜仰面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白炽光,想起昨天那个已经失去意识的老人,如果自己也失去意识了,她还是希望直接拔管,没必要浪费钱。
求生欲消失的时候,才是一个人死亡的开始。
迷迷糊糊中,奉惜睡了过去,恍惚间,看到身边全是一个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机械呜呜地叫着,她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了。
高热惊厥。
顾清尘坐在监护室外面,看着医护人员一根根地整理五颜六色的电线,监视器上的心跳恢复平稳地跳动,他紧握的拳头已经泛红,骨节泛白,双眼猩红。
接到病危通知的时候,没有人能给奉惜签字,她在南山没有一个亲人,最后是顾清尘强烈要求下,才签了字。
密密麻麻的条款,看得他头皮发麻,每一个字都幻化成一把利刃,刺向病床上的奉惜。
顾清尘恨不得抓住柳决明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奉惜弄到南山来。
柳决明任由发落的样子,让他瞬间没了欲望。
楼道里的灯一直亮着,顾清尘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像是凝固了一样,如果不是监视器上的线条一直在更新,他都不能自己呼吸。
终于,有人通知他探视的时间到了。
他艰难地穿上防护服,仔细消毒,不放过任何将外界细菌带进去的机会,然后,他用一根拐杖,慢慢支撑着身体,进了监护室。
奉惜已经醒来,浑身无力,看见高大身影的瞬间,挣扎着起身,却比顾清尘按了下去。
”奉惜,别动。“声音带着悲伤和不舍。
奉惜清清嗓子,声音沙哑,“顾先生,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可以吗?”
顾清尘隐约猜到什么,“什么?”
“我还没看过大海,我死后,请把我的骨灰撒入大海,来生,我想做一条自由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