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绵绵的宫道上,尚宫局的宫人们抱着铜盆匆匆而过。
文嘉立在含章殿外的飞檐下,望着远处雨雾笼罩的朱雀门,手中的丝帕不自觉地攥紧。
“公主,平乐殿下被押进宗正寺了。”
冬序将披风轻轻笼在她肩头,声音压低。
“听说昨儿夜里,太子殿下亲自带人围了西市的胡姬酒肆,连人带物都呈到御前了…….”
话音未落,甬道尽头突然传来铜盆坠地的脆响。
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盆中几件衣物散落出来,沾染了地上的灰尘。
管事嬷嬷顿时火冒三丈,扬手便要责打。
“蠢货!这是能随便摔的?”
文嘉瞥见她们袖口的青紫瘀痕,快步走过去。
“怎么回事?”
嬷嬷福了福身,眼神满是嫌恶与不耐。
“启禀殿下,这俩丫头原是平乐公主府出来的,笨手笨脚惯了,连个端茶洗衣都做不好。”
树倒猢狲散,宫里最是凉薄之地。
众人皆爱锦上添花,鲜有人雪中送炭,平乐尚未失势,这些人已然忙着落井下石,踩低捧高。
文嘉眉头微蹙,拢了拢披风转身,裙裾扫过阶前。
“劳烦嬷嬷,同尚宫局管事说一声,本宫想讨这两个丫头去公主府浣洗衣裳。”
嬷嬷惊讶地张了张嘴,很快又闭上,敛衽应下。
“是。”
冬序淡淡剜她一眼,跟在文嘉身后,默默走向含章殿。
图雅公主正跪坐蒲团,一袭镶宝嵌翠的宝蓝色织金长裙拖曳如流霞,面前的供桌上,鎏金佛像垂目慈悲,仿若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她面容沉静,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对周围的动静置若罔闻,神态平静得近乎冷漠。
“姨母万安……”
文嘉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又难掩焦急。
图雅公主看到文嘉进来,波澜不惊地抬眸。
“坐吧。”
佛珠在她纤细的手指间滑动,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文嘉向前半步,裙裾扫过蒲团边缘,侧身浅坐。
“平乐公主的事,姨母可听说了?”
“大梁的家务事,与我何干?”图雅声音清冷,仿佛带着雪山的寒意。
文嘉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才鼓起勇气。
“姨母,平乐豢养死士,勾结权臣,毒害后宫,罪状之繁,罄竹难书。如今她虽被拘押,但凭着父皇一贯的宠爱,未必会深究重处……”
文嘉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着图雅的神色,眼中满是期待。
“一旦逃过制裁,她定会卷土重来,再度兴风作浪……”
图雅指尖突然停住。
脸上的青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却自始至终遮挡着她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真正的心思。
“你想让我劝说陛下,严惩平乐?”
文嘉欠了欠身,“姨母若能以圣女的身份警示父皇,让父皇看清她的真面目,也是为民除害……我阿娘地下有知,也会感念姨母慈悲心肠。”
图雅轻轻放下手中的佛珠,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裙,动作优雅却又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我不过是客居之人,怎敢议论朝堂?”
文嘉心中一凉,还想再开口劝说,却见图雅已经转过身去。
“送客。”
下了逐客令,她重新跪坐在蒲团上,拿起佛珠,开始默默念诵经文。
文嘉无奈,将薛绥托摇光交给她的一个密封朱漆匣子,轻轻放在图雅的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告辞。
走出内殿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图雅依旧跪在那里,身姿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
紫宸殿。
崇昭帝的案头,堆满了罗列的证物。
神臂弩图纸只是冰山一角,盖着平乐宫印的通关文牒,与西兹狼卫的来往信件,还有顾介按了手印的证词,还有两个从平乐轿辇抓到的西兹狼卫先锋。
一件件罪证,如同重锤砸在帝王的心头。
“陛下,御史台联名多位臣工参劾平乐公主通敌卖国,请求废黜封号,革去尊荣,下狱议罪。”御史大夫周正平的声音,沉沉地落在暖阁里,格外清晰。
崇昭帝突然将奏报摔在地上。
“顾介呢?传他进宫!”
“回陛下,顾介昨夜在西市遇刺,伤及心脉,至今仍昏迷未醒,无法入宫面圣……”
刑部尚书薛庆治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王承喜疾步趋前,弯腰行礼。
“启禀陛下,图雅公主今日闭目诵经时突然人事不醒,周身萦绕白雾,头顶浮现七色佛光……说是得了乌兰圣山的启示,请殿下移驾含章殿……”
崇昭帝猛地起身。
錾金蟠螭灯的火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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