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比上次看到,精神好了不少,握住薛绥的手,说了许多埋怨和自苦的话。
薛绥大多数时候都沉默不言,偶尔安慰她几句,离开时,她将三夫人送的礼物留给雪姬,叮嘱丫头们好好照料母亲,这才离去。
她去拜见薛庆治和傅氏时,李炎已然不在。
薛庆治照例叮嘱一些谨言慎行、恪守妇德的话。
傅氏则紧闭双唇,一声不吭,嘴巴抿得像蚌壳似的。
这阵子她自个儿置气生病,甚少出门应酬,今日却出来陪薛庆治待客,看来李炎的到来,并不寻常。
这个疑问,在回端王府的路上有了答案。
锦书笑着告诉她。
“您猜怎么着,大老爷和老太太动了心思,想把府里的九姑娘许给魏王做续弦。”
魏王的王妃过世已有一年多,一直未曾续弦。
虽说魏王府里嫡子庶子众多,侧妃、如夫人、媵妾、侍人也不少,但魏王依旧是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如意郎君,甚至有人夸他情深义重,为亡妻守节,不少名门都愿意把女儿送进魏王府做续弦王妃。
没想到薛家也起了心思。
小昭和如意在一旁跟锦书抱怨,说九姑娘脾气太差人也坏,大老爷为拿女儿攀姻亲,简直是疯了。李炎再不是东西,好歹是皇子,续弦也会要个嫡出姑娘,哪里轮得到薛月娥?
薛绥坐在一旁,含笑不语。
她预感,接下来的日子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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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绥因为没有没得宠幸而遭人嘲笑的事,也传到了李桓的耳朵里。
这日,李桓回府,听小厮说王妃惩戒了几个多嘴的下人,本就不悦的面色当即一沉。
再不去薛孺人的院子,说不过去了。
李桓吩咐小厮:“你去告诉薛孺人,就说本王晚上去檀秋院用膳。”
小厮心脏惊得狂跳,连忙低头。
“小人这便去办。”
这段时间,薛月沉把李桓照料得十分周到。
尽管她嘴上没说,但李桓心里清楚,这里面少不了薛六的功劳。
再者,旧陵沼诏使的线索一直毫无头绪,那人好似传说一般,他翻遍了整个上京城,竟找不出一个曾与诏使打过交道的人。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连诏使是男是女都查探不清。
旧陵沼无疑是个隐患。
但同时,也是他与东宫较量的一枚好棋。
或许,能从薛六的嘴里得知一些有用的消息。
李桓终于下定决心,要好好会一会他那位身份特殊的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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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檀秋院,众人的神情瞬间变了。
锦书神色紧张,连忙安排如意。
“你快些去沐月居,将此事告知王妃。”
如意咬紧下唇,眼中满是担忧,用力点了点头,没等锦书的声音落下,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薛绥没有阻止,神色也很是平静。
仿若这一切,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天气酷热,屋子里置了冰盆,小昭的扇子也摇得飞快,仍是驱散不了那股子暑气。
锦书久不见姑娘作声,猜不中她的心思,又急又热,小衣几近汗湿。
“要是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姑娘可做好了准备?”
薛绥眼皮微微垂下。
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她是不愿意侍寝。
也自信有办法说服李桓,不与她发生男女之事,或者采用更激进的办法,阻止事情发生。
但十八岁的人生虽然阅历不长,却早就让她明白,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世间之事,未必事事如意。
从踏入端王府的那天起,她便做好最坏的打算。
在她看来,这副皮囊的归宿并非那般紧要。
“也不知……端王怀着什么心思来的?”
锦书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
薛绥却全无那些担忧,脸上是淡淡的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她声音轻柔,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小昭便不怕了,“听姑娘吩咐便是。”
锦书默默叹气。
“端王殿下心思缜密,很难猜度。奴婢就怕……”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薛绥抬手打断。
只见薛绥站起身来,走到榻边的抽屉里,将几个做好的香囊拿出来,递到锦书的手上。
“收到柜子里去吧。”
这香囊里,装着安息香,还有酸枣仁、夜交藤、合欢皮、柏子仁等药材,用的是大师兄的独门配方,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并无催情的作用。
薛月沉不知晓其中的奥秘,以为可以助其生子。
但薛绥心知,能让李桓睡一个好觉的人,远比那些带给他一时欢愉的女子珍贵。
长期失眠,是很痛苦的。
李桓在薛月沉那里能睡得安稳,自然会更愿意去她那儿。
去得多了,也就日久生情。
这是她为薛月沉谋划的,不是自己的。
锦书依言将香囊收好,回头便见薛绥已然坐到妆台前。
静静地,看着铜镜里的女子。
“小昭,来为我梳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