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执意留下,不仅会成为丈夫的软肋,更可能连累两个未出世的孙儿。
想通这层,她挺直的脊背忽然泄了劲,却又在下一刻重新焕发出惊人的神采:“妾身去,妾身定会把她们护得好好的。”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不是在承诺,而是在立誓。
“放心,在那里饮食起居一切如常,让她们安心养胎便好,王妃也保重好身体。”靖亲王望着老妻决绝的神情,眼前忽然浮现出他们初见时的场景。
那年春猎,他箭头一偏,射到了她面前的一棵树,也因此与王妃相识。当时她鬓边的柳叶,英姿飒爽的模样让他记了一辈子。此刻烛光下,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明媚少女的影子。
转向弘郡王妃时,老王爷的语气柔和了许多:"那两个庄子和大青山上现在全是我们的人,你们莫怕,殃及不到青山庄。
定淳在信里说,青山庄他布了三重保护,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知道了,父王,儿媳不怕。"弘郡王妃深吸一口气,双手轻抚腹部,仿佛在安抚腹中的孩子。
她想起夫君临行前夜在她耳边说的那句“等我回来给孩子取名”,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再端起已经凉透的鸡汤一饮而尽,她抬起脸时已不见半分怯懦:“儿媳自会照顾好母妃和弟妹,只等夫君早日凯旋。父王也要保重,两个孙儿不能没有祖父。”
靖亲王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前夜密信上的字句犹在眼前——建安郡的精锐已悄然进驻清水河庄、大青山,一切就绪,只待东风。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是他三十多年前在北疆立下战功时先帝亲赐的信物。
又是十几年了,这场棋局终于到了收官之时。
…
草原的夜露打湿了帐篷的毛毡,景长安盘腿坐在帐门口,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柄上那个"景"字已经被他摩挲得发亮,却依然像一把钥匙,打不开记忆深处紧锁的门。
“景护卫,你又不睡?”
将近十一岁的俟力发揉着眼睛从羊毛毯里钻出来,光着脚丫跑到他身边。这孩子自从三年前在沼泽地上把奄奄一息的他带回部落,就格外跟他亲近。
景长安收起短刀,顺手把身上的皮袄裹在少年单薄的肩膀上:"俟力发不该赤脚跑出来。"
"我梦见你走了。"俟力发——这个当年自称"黑子"的少年蹲在他的面前,"就像上次你头疼发作时说要去打鞑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