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惦记着吃,明明是她的儿子,往谢璇那儿跑得勤快了,竟然也被木叶出神入化的厨艺迷住,见个东西就想吃的。
谢珺无奈,牵着儿子的手,“晌午用饭了么?”
“杨叔叔带我去吃了珠市街上的酥肉。”许融拉着母亲的手,“娘,咱们去摘果子!”
自谢珺和离至今已有数年,许融最初还帮着许少留传些话,后来被谢珺耐心讲道理懂事了,也不再奢求爹娘重做一家的事情,瞧着杨凌叔叔好看,对他也好,渐渐也觉得亲近。
于是依旧折返出院子,谢珺吩咐流霜把给许融准备好的点心果脯放到马车上去,安排人拿了细长的竹竿儿,便开始陪许融打银杏果。
银杏树生得高大茂盛,许融兴致极高,手里拿着竹竿儿,专挑一串串成熟的果子下手。一竿子下去便能掼下大堆的果子来,谢珺提着篮子捡之不及,杨凌也在旁边帮忙。他的手指修长,手指飞舞捡得飞快,一捧捧的果子放进篮子里,从容又迅捷,有时候指尖拂过提篮上谢珺的手背,微凉的温度令人心中稍颤。
这是属于母子俩的时光,谢珺从前不怎么让流霜她们插手,换成杨凌时,却也不是那么排斥。
前头许融拿着竹竿儿打得高兴,谢珺蹲久了却有些吃不消,搁下篮子站起身,只觉得腿上一麻,险些站不稳。身子还未斜倾,旁边杨凌的手已伸过来扶住她,银杏林外还站着丫鬟,他的动作熟稔又守规矩,牢牢握在谢璇的手臂,低头见谢珺发间落了残叶,便随手捡开。
谢璇站稳了身子,腿上却还是发麻。
杨凌猜得缘由,便道:“蹲得太久,怕是腿麻了,东家先坐会儿。”
林下是茵茵绿草,这时候草色尚未衰败,却已铺了一层银杏叶子。
谢珺也不讲究,收整裙角坐在地上,那头许融察觉不对,已经跑了过来,蹲在谢珺身边,“娘怎么了,不舒服么?”
“腿麻,歇会儿就好。”谢珺指着旁边的篮子,“瞧融儿打了这么多,皇后姨姨看见肯定高兴。”
许融心满意足,却又担心谢珺,见谢珺手扶着小腿,便轻轻碰了碰,“是这里么?”
一瞬间便像是无数银针刺过来,那一种刺痛麻痒袭向脑海,谢珺忍不住轻吸了口气,旁边杨凌不容分说的隔着裙子握住了她小腿,“我揉揉。”他的神态动作皆出于自然,因为常在谢珺身边照料,一时间竟让谢珺和许融都没觉出什么不对。
待小腿上的难受迅速缓解,谢珺才反应过来,脸上觉得发热,隔开杨凌的手臂,“可以了。”
不知怎么的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谢珺抬头时对上杨凌的眼神,像触到了层层黄叶外的暖热阳光。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就那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这个男子虽然比她还小一岁,平常也是以管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但更多的时候,却像是朋友,甚至更加亲近……
谢珺垂眸,整理裙角。杨凌将她瞧了会儿,也没多说,只叫许融将她扶起来。
篮子里已有了不少的银杏果,许融兴冲冲的张罗着要给谢璇送过去。谢珺手中有谢璇特赐的玉牌,进出宫都极方便,当即带着许融入宫。
母子俩亲手采摘的银杏果自然与旁的不同,许融惦记着表弟表妹,在谢璇跟前玩了会儿就走了,剩下姐妹俩坐在一处,谢璇能察觉姐姐今日的心神不定。
“融儿一直在念叨那位杨叔叔,”谢璇瞧着谢珺的神色,“是姐姐身边那位叫杨凌的管事吧?”
“嗯,他待融儿很好,两个人也合得来。”
“其实杨凌人不错,先前仅有的几回碰见,能瞧出他对姐姐上心。”谢璇微微一笑,“姐姐难道打算一直视而不见么?你和杨凌志趣相投,性子也合得来,难得的是他心志坚韧又不张扬,帮姐姐打理生意,照顾融儿,甚至连饮食起居都不放过,温水漫浸,心思专一着呢。”
杨凌对她的种种好处,谢珺自然清楚,自己内心如何感受,谢珺也很明白。
先前是怕融儿心里有疙瘩,看今儿那情景,融儿对杨凌竟自言听计从,也不知杨凌灌了什么迷.魂汤。
谢珺不自觉的浮出笑容,氤氲的茶香入鼻,她啜了一口,轻声道:“其实杨凌,很不错的。”犹豫许久后终于能坦然说出这句话,谢珺唇边笑意渐深,瞧向窗外时,只觉满宫风景都增色了许多。
出宫时已是后晌,谢珺的马车停在东华门外的御河旁边,她带着许融走出城门,果不其然又瞧见了杨凌。
东华门是皇亲国戚常出入的城门,谢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儿毗邻鸿胪寺,先前谢珺出城,还曾碰见过许少留两次。后来杨凌也不知是从哪儿知道的,每回谢珺入宫,他办完事情都会寻个由头“顺道”来这边等她,然后将她送回南鼓街。
今儿也不例外,杨凌如常的同谢珺将许融送回去,便又送她回南鼓街——杨凌的住处就在谢珺的不远处,不管为公为私,都是同路。
回到小院,竟碰见了刚走出阁楼的高诚。
他身上还穿着麒麟服,腰间佩了月华刀,大抵是才从京外回来,特地赶到这阁楼来瞧温百草。因他时常过来,杨凌同他见过许多次,渐渐熟悉起来,见面时便拱手为礼,“高大人总算回来了,怎么不进里面去?”
“谢姑娘,杨管事。”高诚同样拱手,道:“百草手头还有些事未完,我看着风景等会儿。”
他是青衣卫指挥使,皇上跟前一等一的大红人,谢珺不肯怠慢,吩咐人冲了上好的茶伺候,又将阁中常备的果脯拿来,请他到檐下的长桌暂坐。
谢珺自入内去温百草那里,杨凌陪着高诚坐了闲谈,言语之中不免赞叹高诚对温百草的厚意,感叹两人的十年守候。高诚原本不多话的人,同杨凌在一处,就着云高天阔,竟也能生出些感慨来。
待得谢珺同温百草出来时,就听高诚低笑,“……这十年等待,是我一生最庆幸的事。”
“嗯。”杨凌目光微抬,看到门口现出的熟悉裙角,徐徐道:“有些人,莫说十年,就是等一辈子都值得。”心甘情愿的在她未敞开心扉时等待,多久都愿意,因为陪伴总是幸福的。若有朝一日她肯接受这份心意,不再回避他的目光,那将是更加幸运的事情。
他站起身,送高诚和温百草离开,便转向谢珺,“天凉了,我送东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