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桦灼听白皎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提出要见面，慌乱地摸上自己的腿。
手机屏幕因长时间不点击而灭下，倒映出他此时憔悴的面容。
“宝宝？”白皎耐着性子重新问道：“不愿意跟我见面吗？”
他已经铺垫了太久，也忍耐了太久，现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再也无法接受只是隔着网线疏解。
“我，我……”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他有一双永远无法治愈的双腿，有着太久未曾打理而凌乱的外表，是一个长得并不好看的残疾人。
想到白皎那些光鲜亮丽的照片，俊美的面庞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睡梦中，可即使在梦中也一直无法触碰，原因在他伸不出的手。
沉迷在网络的虚假太久，穆桦灼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倏然清醒了。
“我……我长得，不好看。”
穆桦灼清醒的第一件事，是逃避。
“我不在意外貌。”
白皎在意的是那独一无二的灵魂，就算这个灵魂出现在曾经遇见过的异形身上，他也依然会喜欢。
“不，不行……”穆桦灼摇头。
白皎软下声，安抚道：“宝宝，我不在意外表，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穆桦灼相信白皎说的是真的，他从来没有给白皎发过自己的照片，白皎也没有主动要过，若是在意，岂会连这些东西都不要，就向他表白。
要说是因为钱的话，穆桦灼更加不信，毕竟白皎并不缺钱，从花费巨资创建皎皎明月俱乐部就可以看出来。
穆桦灼倒真希望白皎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
“宝宝，我想见你，”白皎哄道：“见面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若是穆桦灼喜欢，一辈子网恋不是不行，但治不好穆桦灼的腿，他的身心便永远都不会好。
网恋是穆桦灼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若是可以，穆桦灼怎么会不想见面？
“我，我不仅，不好看。”穆桦灼死死掐住自己的腿，在心底声嘶力竭地祈求这双腿能有一点知觉。
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宝宝，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白皎重复道。
“你不会喜欢的……”穆桦灼声音里染上哭腔，“你不会的。”
他浑身都在颤抖，将脸埋进怀中的抱枕里。
“我会，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白皎看着自己给穆桦灼的备注，“明明你才是撒谎精，那条说要包养我的消息，是你自己发的。”
他毫不犹豫拆穿穆桦灼当初的谎言，令穆桦灼紧张得捏紧了手机。
“宝宝，相信我，好吗？”白皎温声道：“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美也好，丑也罢，就算是喜欢撒谎，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白皎的话都出自真心，若是让他人看见，必然会认为这是假惺惺的做戏，只为了骗穆桦灼见一面。
穆桦灼只是一个恋爱小白，不懂他人网恋的弯弯绕绕，被白皎哄得连哭都忘了，愣愣地盯着屏幕。
“宝宝，我想见你，”白皎问：“难道你不想见我吗？你一辈子都不想跟我见面？”
当然不是。
穆桦灼搜过的，谈恋爱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绝不是如他们这般单调。
那些事情让他向往过，又逃避掉，现如今被白皎提起，他才不得不再次面对。
“我想见你，可是……”穆桦灼觉得难以启齿，还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我是个，残疾人。”
这是他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
他的双腿已经废了，如同摆设，寻遍天下名医也无法恢复。
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残疾人，怎么配得上白皎？
白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点点印引着穆桦灼自己说，“宝宝，你为什么会残疾？”
“腿……我之前，出了车祸，卫黎救了我，但腿没保住。”
这是穆桦灼第一次跟白皎说出自己双腿残疾的事情。
平日里他需要佣人的帮助时，都会悄悄关闭麦克风不让白皎听见。
他沉迷网络，是因为好歹在网络上，他可以伪装，但现实里一切都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连逃避都做不到。
穆桦灼紧张地听着白皎那边的动静，抹了抹眼角的泪，因为害怕白皎嫌弃自己，后槽牙都咬得很紧。
白皎只问：“是不是很疼？”
他的语气里满是心疼，没有穆桦灼想象中的嫌弃。
听到关心，穆桦灼没绷住，再次泪流满面，强撑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在除他自己以外的人面前爆发。
“疼，好疼，”穆桦灼想要白皎心疼他，又不想白皎跟他一起难受，抽抽噎噎道：“但是，现在，不疼了，已经，已经没有，知觉了，感受不到。”
“对不起，宝宝，是我来得太晚了。”白皎的心脏确实在抽疼，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格外单薄。
若是他能早一点穿进这个世界，阻止悲剧发生的可能，穆桦灼也不会如此痛苦。
可惜没有如果。
穆桦灼不发生这样的经历，不会被男德组的系统选定为需要被救赎的美强惨。
白皎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穆桦灼的身边，治愈他的双腿，让穆桦灼变成身体健全的人，再努力抚平穆桦灼内心的伤痛。
“我们见面好吗？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白皎轻声道：“宝宝，我好心疼你，想抱抱你。”
“怎么能怪你？”穆桦灼听见白皎说心疼他，眼泪流得更凶，“我，我不要你，心疼我，我也很想抱你。”
以前他想让白皎喊他宝宝，哄睡他睡觉，现在他的贪心更多了一些。
他想让白皎抱抱他，亲吻他，做尽一切正常情侣可以做的事情。
穆桦灼依然自卑，但他也依然很好哄。
在他眼里白皎那些直白的表达，就是情话，还喊着他宝宝，穆桦灼都觉得没那么疼，也没那么难受了。
白皎的爱给他一些自信。
“但我，我现在，还没准备好……”
“宝宝，我给你时间准备，”
白皎要求没有太高，起码穆桦灼现在卖出了一小步，同意见面已经很棒了。
*
见面的时间定在九月九日，穆桦灼一拖再拖，最后还是白皎一锤定音，这种选择了一个有谐音含义还不远的日子。
而随着见面的日期定下，穆桦灼的焦虑也显而易见。
“皎皎……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穆桦灼坐在轮椅上，看向自己衣柜里清一色的西装犯难。
“你这样的。”白皎知道他打游戏又分神，带着他只刷野，不打架。
“不是，我是在问你，喜欢成熟一点，还是青春洋溢一点？”
穆桦灼感觉自己有点老了。
白皎今年才二十三岁，他却有二十八，比白皎足足大了五岁。
“你是什么样子，我就喜欢什么样子。”
“你会不会，嫌我年龄太大了？”穆桦灼纠结道。
“不会，大五岁刚刚好，我就喜欢比我大五岁的。”白皎耐心回复他的问题。
“真的吗？”
“真的。”
“我现实话比较少，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趣了？”
“不会，我话也少。”
“我看出来了，你在网上话也不多。”
“嗯。”
“那你平常有没有嫌我吵？”
“没有。”
“你怎么不叫我宝宝了？”
“宝宝，我没有嫌你吵。”
“可是这不合理，你网上喜欢我话多，难道现实就喜欢我话少吗？”
“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我们见面后，你会说什么？”
“喊你宝宝。”
“然后呢？”
“到时候再说。”
“皎皎，你好冷漠。”
“宝宝，我没有。”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穆桦灼总是有各种不安，总是有各种问题，还经常重复地问。
但尽管如此，白皎还是能感觉得到，穆桦灼也期待他们的见面。
这期间，在醉酒后冲动鲁莽向白皎表白的主角受卫黎来跟白皎道歉了。
白皎以为他会退出皎皎明月俱乐部，结果卫黎还是留了下来。
不过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一个是缺首发中单且未来可期的豪门俱乐部，一个是缺辅助并且逐渐落寞的老牌俱乐部。
白皎没说原谅，只是淡淡“嗯”了声，让他不要因为这件事耽误训练。
若是后续他发现卫黎因感情私事而耽误训练，或者拖累全队，他依然会毫不留情地开除。
卫黎这一路，是救了穆桦灼才能走到今天，穆桦灼想捧，那就让穆桦灼自己捧，白皎的工作可以有人情，但不能参杂私情。
穆桦灼自然在手机里听了全程，沉默了半晌，却没有开口提起。
他已经知道卫黎那天是在向白皎表白了，知道卫黎喜欢白皎……
穆桦灼有些难过。
卫黎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唯一的朋友，这段时间他捧着卫黎，只要卫黎想要的东西都会送到卫黎的眼前，如果卫黎遇到危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还卫黎一命，可是白皎不行……
白皎是比他命还重要的人，穆桦灼绝不肯轻易放手。
他有时候想，白皎不这么温柔就好了，可以坏一点，这样他也可以坏一点，强势地将人占有。
可白皎就是这么好，好到穆桦灼自卑，又被浓烈地喜欢拉扯着，用无理取闹来小心试探。
好在白皎一直这么温柔，一直对他很好，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皎皎，我好喜欢你。”
穆桦灼还是有些害怕见面，但也很想见面。
他眼中的卫黎，长相优异，性格柔和谦逊，很乐观开朗的一个男大学生，还有健全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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