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莽夫一怔,立时插刀入鞘,翻身下马,俄顷大步跃上马车,跪在车门毕恭毕敬地垂头道,“公子吩咐。”
那人一把扣住裴孝廉的后颈,将他拉至身前,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今日不曾议事,九卿在干什么?”
公子到底不信陆九卿。
裴孝廉愕然睁眸,压低了嗓音,“末将这便去问静姝姑娘。”
那人又道,“静姝来兰台时,他到底在不在自己的府邸。若不在,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小七心中忽而清明,记得静姝来时曾说,“大人知道奴是什么人,出入皆带奴随马车侍奉。大人也只来兰台,不曾去过别的地方,私底下也不曾与魏人羌人有过来往。就连母亲生病,他亦不再回去。”
静姝是细作,是公子安插在陆九卿身边的眼睛。
她能看见的,必是陆九卿要她看见的。
那这双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呢?
每一个更深夜阑,静姝总是要入兰台的。
这个空当,只要另有心思,亦能大有所为。
也许正如公子所说,没有破绽的,才是最该提防的。
那人沉声,“查。”
裴孝廉抱拳肃色应了,“末将领命!”
继而翻身上马,击鞭锤镫,绝尘而去。
那人俯睨着满地的尸首,冷然命道,“秘密料理了,回兰台。”
车外的人亦领了命,车门一关,赶车的人这便扬鞭打马,开始往兰台走了。
小七心有戚戚,那人已用帕子拭起她脸上的血迹来,问她,“你怕吗?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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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
蓟城即是修罗场,怎么会不怕呢?
小周后飞扑撞向马车时,就好似大周后撞过来一样。
这才几日的工夫呐,好似已死了许多人了。
那以后呢?以后也只会死更多的人。
把桃林搬到兰台又能怎么样,兰台亦是修罗场。
小七没有答话,那人竟有几分歉然,“吓坏你了。”
小七仰头问起了别的,“小周后的事,公子不告诉娘娘吗?”
这一对亲姊妹,闺中亦是感情甚好,虽于家为国早就扬镳分路,但小周后已死,也没有瞒住大周后的道理。
念着闺中的情分,逢年过节的,料想大周后仍会为她烧纸焚香。
那人微叹,须臾捧住了她的脸,“不必叫母亲知道,再白白伤心一场。”
也罢,公子向来思虑周全。
马蹄急踏,王青盖车在蓟城大道压出辘辘轧轧的声响,车内的人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说也好,小七亦是满腹的心事。
忽而有马蹄声岌岌然奔来,这杂乱乱的震响踏得人愈发地心神不宁。
赶车的人禀道,“公子,好似是兰台的人!”
兰台的人极少如此形色仓皇,必是又生了什么事。
须臾的工夫那马蹄声便到了近前,听得马声嘶鸣,骑马的人就在车旁猛地勒住了马,惶惶然大声禀道,“公子!章德公主不好了!”
小七心头一跳,那人已哐地一下推开车门,神色是少见的慌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