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他怎么会一无所有?
蠢货。
你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你竟会心疼一个什么都有的上位者。
何其可笑啊!
她的心口好似被人乱刀扎来,又好似被人一把摁进水里,她的胸口郁郁不通,连气都喘不上来。
真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你真是无知、愚昧又自不量力的蠢货。
前路茫茫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丁点儿的光亮,但她不肯在那人跟前露出一丝半点儿的难过来。
她压着泪笑,“都听公子的。”
他伸出手来,“跟我出去吧。”
小七微微摇头,“何时动身,我何时再走。”
那人的手僵在空中,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也好。”
小七笑。
她在暴室与外界隔绝,不会把兰台的消息传递到燕宫,更没有机会传递到魏楚两国,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人又坐了一会儿,见她神情仍似从前一样冷淡,再没有交代什么,便也就起身走了。
暴室的门开了又合,但仍旧没有落锁。
脚步声已远,小七恍然起了身,就似被人抽走了三魂六魄,恍恍惚惚地朝着门走去。
那道门只是掩着,她并没有迈出一步。
她取了长锁,“吧嗒”一声,从内里锁了门。
回过身的时候推倒了炉子,将这暴室里的被褥、大氅、软席,把一切能烧起来的,全都扔进了散落一地的红炭里。
霍的一下火光四起,那刑架、木马、绳索,全都着了火。
她笑了起来。
她要把这个叫姚小七的人杀死,把这暴室焚毁,把整个青瓦楼烧塌、销毁、付之一炬。
她整理衣袍,朝着魏国的方向正襟危坐,笑着告慰着故去的双亲。
“父亲,母亲,小七没有叛国。”
她听见门外有人大声喊叫,继而把门撞出惨烈的声响。
麻绳卷着火星子最先烧到了木梁。
刑架烧断了,扑通一下断在地上。
那木马也烧断了,丑陋的模样也轰然砸至席上,那一个个赤黑的铁具必然被烧得灼人了吧?
烧得好啊!
烧得噼里啪啦,烧得肆无忌惮,烧得轰轰烈烈,烧得她心里十分畅快,烧得就像除夕那彻夜不停的烟花。
她在烈火与滚滚黑烟中,听见有人高声叫她,“小七!”
慌里慌张,惊恐万状。
她的眼泪咕噜一下滚了下来,人却笑着,“魏人姚小七要干干净净地回家了。”
她的家不在这里。
不在兰台,不在蓟城,不在燕国。
她的家在桃林。
糊里糊涂过了这么久,她才想明白这个问题。
她没有母亲教养,没有父亲爱护,她一次次被人逼着往前走,一次次被人逼着长大,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头破血流。
如今好了,她果真要回家了。
她泪如雨下,“大表哥,如你所愿。”
她在一片水雾弥漫之中,看见暴室的门被重重地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