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择不做坚硬的山,却也无法完全地成为水。因而不山不水,不伦不类。
小七睁开眸子,在暴室待了这许久,眸子已适应了其中的黑暗,她能把那人的神情看个七七八八。
但那人面色晦暗,其中的情绪她依旧辨不分明。
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求饶呢?
求饶不就佐证了自己有错吗?
她已是惝恍迷离,不知所措。
那人俯下身来,持马鞭挑起了她的下颌,打量片刻,问道,“血酒好喝吗?”
他平静地说话,语气疏离凉薄。
小七眼里一酸,垂下了眸子。她垂下眸子,那人便愈发将她的脸抬高起来。
腕间紧缚的麻绳使她的手渐渐发了麻,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她不得自由,她的身子自然也由着他摆弄,但她仍然要为自己申辩一句,“是大表哥迫我饮下。”
那人信与不信,她也不知道。
他若信,自然好。
若不信,她也毫无办法。
年前还信誓旦旦地以为总有一日会驯服公子,如今想来,实在是一个笑话。
姚小七永远也驯服不了一头野狼。
因而她只是为自己辩白,好似陈说上一句,心里就能安宁下来。
那人到底是不信罢,因为他问,“沈宴初要你做什么?”
那冰凉的鞭柄抵得她难受,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不轻也不重,但那内里的威严却叫人不敢有半分的反抗。
她仔细回想,沈宴初只是不许她叛国,并没有旁的吩咐。
初时所说要她杀公子,也不过是个试探,魏楚联军必势如破竹,沈宴初不需她动手暗杀。
除了身份不能说,谢玉不能说,其他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垂眉低低回道,“大表哥不要我叛国。”
那人亦是不信的,大约不信会如此简单,大约也疑心她必定隐瞒了其他。
因为那人笑了一声,问她,“你会叛国吗?”
她眼里水汽弥漫,竟不知该如何答他。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难题。
姚小七不愿公然叛国,不愿亦不肯。
亦不愿背弃公子许瞻,不愿亦不肯。
可若说“我不会叛国”,不叛魏国,就意味着要背弃了公子许瞻。
最难的人,始终是魏人姚小七。
不,从前最难的是魏人姚小七。
如今,楚人姚小七也一样为难。
这沉沉的担子、重重的枷锁全都往小七身上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受了楚人的生养之恩,受了魏人的抚育之恩,如今又受了燕人的封地,吃燕人的饭,饮燕人的水,吃穿用度皆由燕人供给。
天下一家如上蜀道,而蜀道之难,亦如登上青天。
因而她斟酌再三,压着声音里的轻颤,小心答他,“我没有背弃公子。”
那人默然,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小七不知此时的公子许瞻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惴惴不安地等着,等着他的审判与裁决。
那人审视她时如审视一名要犯,那眉心蹙起,薄唇轻启,“不背弃我,不就是叛了魏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