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似入睡时一样愁眉不展,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拭她的眼泪,轻声问道,“是我让你害怕了吗?”
小七心头酸涩,却不忍再给他雪上加霜,便浅笑答他,“不怕。”
她不怕他提剑杀戮,但害怕他不知节制地进犯掠夺。
可任是害怕什么,好似都不该在这个时候与他说。
他好似一只受过重击的瓷瓶,看起来已经不堪一击。
那人问她,“你还疼吗?”
她眼眶一红,垂下了眸子,“疼。”
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哽咽,“我心甚歉。”
小七心中一酸,抬眉望他,见他亦在垂泪。
他看起来惙怛伤悴。
你瞧,这才是公子。
那么骄傲的公子也会认错啊,他正为他昨夜的野蛮掠取愧怍难安。
她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只能抬袖去为他擦眼泪,“公子不哭,我没有怪公子。”
那人眉峰兀自蹙着,他说话也没有什么气力,只是喃喃叹道,“我好似只会让你疼。”
小七心里难过,她与公子在一起时,疼也是疼的,但欢喜也是发自肺腑的欢喜呀。
可她却不知该怎样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来,魏国教化对女子德行约束甚严,床帏之内的事她怎好挂在嘴边。
昨夜的境况自然极少,自回了蓟城大营,公子待她总是温柔的。
即便也会缚她,捆她,也会接连一整夜地索取,但她并没有受过什么罪。
她怎好去说,“公子不必自责,小七也愿公子这般待我。”
她说不出口来。
那人问她,“小七,你想回家了吗?”
他怅然自失,好似魂不附体。
她不知道公子说的是哪一个家,因而问道,“公子说的是兰台吗?”
他看起来恍恍惚惚的,“兰台是你的家吗?”
小七点头,温柔答道,“是呀!”
那人闻言抬眸,那双凤目里有了几分神采。
她温声地哄着他,“公子在的地方,不就是小七的家吗?”
那人滚下泪来,他噙笑颔首,“好,好。”
小七拢上他的衣袍,又抬袖去抹他的眼泪。
那人目色温柔,他抱起她来,“回家吧,小七,我想与你一起吃长寿面。”
她心头一暖,他还记得自己不曾吃过长寿面。
她偎在公子怀里,脑袋靠在公子的胸膛,双臂环住公子的腰身,由着公子将她缓缓地抱下了马车。
兰台的高门飞檐俱覆了茫茫的一片皑白,日光刺得眼睛生痛,她的公子在车旁微微一晃,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往大门走去。
她躲在他的大氅里,他身上的雪松香被血腥气掩得一干二净,他走得也不快,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七的指尖触向了他的心口,她想,就是这此处,梦里那支锋利的羽箭将此处穿透。
忽的天旋地转,公子脚下一浮,她与公子一同重重地栽倒在地,溅起一片白白的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