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娉走过来,先看谢隐一眼,那眼神大概是你给我等着竟然不告知我便来见这个女人,随后对潘贵太妃道:“我跟你说过多少回,让你把大殿下看着点,不许他再随意打骂宫人,你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不成?”
潘贵太妃冷哼:“不过是些奴才,打杀了又如何?”
她儿子想打就打,打的也是她宫中的,关沈娉什么事,要她在这里装好人?
沈太后怒道:“你如此溺爱他,待你死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惯着他!”
潘贵太妃也怒了:“沈娉!谁许你咒我?”
谢隐默默地站在一边不说话,沈太后气势更强,她早就对潘贵太妃纵容大殿下的行为感到不满,都是爹生娘养,宫人虽出身低微,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只因大殿下觉得有趣,便要将人活生生打死,潘若兰不劝不教,竟还如此放纵,也难怪潘家胆敢如此嚣张。
果然,在沈太后火力全开下,潘贵太妃节节后退,最后带着儿子愤怒回寝宫,而沈太后看了谢隐一眼,低声道:“我饶不了你!”
谢隐:……
他无奈地跟在沈太后身后,一直到她寝宫,所有人都退下了,她才转身问他:“你可知错?”
“知错了。”
沈太后本来还有好多话要讲,谢隐一句知错令她哑口无言:“那你说说看,你错在何处?”
“不该多管闲事。”
“错。”她立刻表示不对,“是你不该去见她,尤其是不该背着我去见她。”
她似乎入了戏,谎言说多了,好像也成了真,“你我既然已结为伴侣,你便应当对我忠贞不二,怎能去见潘若兰?她找你是为了什么?”
谢隐将潘若兰的话复述一遍,沈太后冷笑:“还是那些个见不得人的手段,潘家既然敢做,怎地不敢被查?他们潘家若说是清白,世上便没有恶人了!”
随即她看向谢隐:“你要办潘家?为何我从未听你说过?”
谢隐见她这副表情,便知她心中又生疑虑,好脾气解释道:“时机尚未成熟,如今只是敲山震虎,并没有到收网的时候,所以你能看得出来,潘贵太妃并不是十万火急,否则,她会把大殿下交给我的。”
到那时候,为了娘家人的安危,司清和又不可能胆大到敢谋害皇子,一个痴傻的孩子,是可以被暂时放下的。
在潘贵太妃心底,排在第一的永远都是娘家,随后是她自己,再之后才是儿子。
“你要管大殿下做什么?”
谢隐问沈太后:“你可知大殿下为何生来痴傻?”
她摇了摇头。
谢隐道:“因为先帝与潘贵太妃乃是表兄妹,有血缘关系的男女结为夫妇,所生下来的孩子大多生来残疾,因此,五服内最好不要通婚。”
沈太后闻言,若有所思:“你这么说……似乎是有些道理。”
“我已着人于民间调查统计,很快就会出结果,到时候娘娘便知我所言非虚。”
沈太后先是沉吟片刻,似是在估量谢隐说的话是真是假,随后嗔怪:“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怎地还如此生疏地称呼于我?难道娉娉两字叫不出口?”
谢隐薄唇微动,沈太后挑眉看他,半晌,他轻叹:“别逗我了。”
“怎么是逗你呢?分明是真心。”
甜言蜜语,沈太后亦是信口拈来,谢隐望着她,沈太后起身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语气柔和:“隐哥,我不喜欢你总看别的女人,你眼里、心里,还是只有我一人的好。”
谢隐明知她根本是在骗人,却还是应了:“嗯。”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让她相信,但无论信或不信,他都会尽自己所能,为她和小皇帝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让她们日后的路不至于那样难走。
“那你亲我一口。”
谢隐低头看她,他比她高很多,低头时眉眼显得分外俊美,沈太后心跳漏了一拍,只是随即告诫自己冷静自持,不可露出马脚,见谢隐不动,再次催促:“亲我一口呀。”
谢隐不动,她只得踮起脚尖,却被谢隐以指抵住红唇:“别胡闹。”
“怎么就是胡闹?你总是拒绝我,我心里要不高兴了。”
谢隐并非是不能亲她,只是她心中明明不愿、不喜,却还要勉强,他并不想让她感到屈辱,只说:“是我不好,我……我自卑。”
基本上只要一拿这个当理由,沈太后就不说话,因为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失去那东西的男人,男人对着玩意儿可看重了,沈太后不是很懂。
两人又说了会话,沈太后才放谢隐离去,他一走,沈太后的心腹宫女便出来了,沈太后问:“潘家那边,可是真的已乱作一团?”
她不信谢隐的话,所以让人亲自去查,看潘家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乱成一锅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太后轻托下巴开始思考,宫女道:“娘娘,今日见清和公制止大殿下,似是会功夫的。”
“司清和会功夫?你确定?”
这宫女乃是当初沈太后进宫时便跟在身边的沈家旧人,会拳脚,对她也是忠心耿耿,点头肯定:“奴婢决不会看错,清和公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沈太后暗暗心惊,虽说小碗已当了半年多的皇帝,她与司清和也打了半年多交道,可时至今日才知司清和原来会武,此人心机极深,又擅长伪装,她应当更加小心才是,决不能被他看穿。
所有人都以为司清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再加上他身材清瘦,谁也不会把他朝练家子的方向去想,这人隐瞒这些,又有何图谋?
“不过娘娘,奴婢觉得,清和公虽深不可测,却在陛下登基后,渐渐地变了。”
沈太后知道宫女想说什么,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很奇怪的事——司清和虽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骨子里的傲慢残酷却真实存在,如今的司清和身上,却再找不出这样的恶劣性格,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谦逊、温和的人。
但是,怎么可能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若是真这样轻易信了他,是承受不住“万一”的后果的。
与其被骗,倒不如她去骗人,这样能将自己和小碗的损失降到最低。
一切都是为了今日的身份地位,决不能为儿女情长的假象所迷惑,决不能将权力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