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穗:“我小时候很调皮,不是吗?娘一直这么说的。娘说有一回刚会走的我把一瓶油打翻了,娘回来又不能打我,毕竟小,怕打死了,她就把你按在井台上打,打得你好几天屁股不能坐下,放也不给好好吃,有这回事吗?”
余禾苗嘴张大,不断张大,但最终挤出一个笑:“哎呀,这都多久的事了!娘真是的,跟你讲这个,我都忘了!”
可是,她的声音都变调了,鼻音重得无法忽略。
余穗:“娘跟我讲这个,是很对不起你的意思。你可能忘了,她却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冤枉你了,也不该把我的错按在你身上,只是她不好意思亲口对你说罢了。”
这种话一说,余禾苗终于忍不住了,嘴抖动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哭了出来:“我……小妹,是我没看好你,家里穷,一瓶油要吃一年的,娘舍不得,打我……是应该的……呜呜,我……我没放心上……呜呜……”
余穗抱住余禾苗。
余禾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余穗轻轻地拍着她,难得的非常耐心:
“姐,我们是亲姐妹,你受了委屈,完全没必要说你不在意,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谁也不欠谁的,所以,娘心里觉得对不起你,是对的,你能理解她,也很好,但大可不必把所有的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轻易地被人欺负,你教育出来的孩子,才不会轻易地被人欺负。我特意跟你说这个,是因为我看见,你正在用娘对你的方式对待兰兰,所以我才跟你说说话,提醒你。
如果你想兰兰以后的性子总是以退让为主,被人欺负也不敢出声,那你继续;如果你希望她以后能坚韧自强,你就要公平的对待她,不能因为她是老大,就给她贴上凡事必须她谦让的标签。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从余穗说到兰兰,余禾苗的哭声就小了。
这证明,她开始思考。
余穗坐在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渐渐地,余禾苗不哭了,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看余穗:“二妹……我……我真的这样了吗?”
“真的。兰兰才六岁,可你似乎觉得,她做什么家务都是应该的,照顾妹妹都是必须的,东西留着给妹妹才是懂事,尽管她已经告诉你,蜡笔是我专门买给她的,但你还是觉得,留给弟弟妹妹们才是对的。姐,你忽略了,她才六岁,她也是你的孩子,她也需要你的母爱。”
余禾苗有些不知所措:“我……可是,要是她不帮我,我一个人来不及顾,而且,我们现在住在娘这里,我已经吃白食了,不能让兰兰也……”
余穗始终拉着她的手,非常的温柔:
“姐,你让她做力所能及的家务可以,但不要给她种下‘你应该的’这种思想来控制她!拿刚才我跟你说的我们小时候的那件事来说,你嘴上说着你都忘了,你不委屈,可是,你真的不委屈吗?我刚会走的时候,你不也只有兰兰这么大嘛!
你帮着家里做家务,照顾我,已经很了不起了,娘却那样打你,你心里真的放下了?其实,不过是这个环境把你圈住了,所有人这么要求女孩,所有人这么要求长姐,所有人把照顾弟弟妹妹当作必须,时间久了,你就屈从了。
当然,大家都穷,大的得照顾小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们可以告诉兰兰,‘你很好,你很努力地帮忙了,娘很高兴,小姨给你买这些,也是因为你特别乖,只管拿去玩吧,娘不让妹妹抢你的’。
这样说,兰兰是不是心里更舒服一些?以后,她的思想模式不再会是‘我必须懂事,我必须忍让,我必须分享’这种内容上面,而是‘我做得好,我该得,我帮妈妈照顾妹妹,妈妈很喜欢我,我值得爱’,这样的孩子,她长大了,当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她会反抗,而不是逆来顺受,自己先把自己看扁。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