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全白的老钢琴家坐在台上,优雅触键。
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藏在暗处的乐手们开始有规律地奏响手中的乐器,没有乐团指挥,却无比默契地奏出交响乐版的《水边的阿狄丽娜》。
江一眠觉得奇怪,他记得这场音乐会的曲目里并没有这首曲子。
但这首曲子,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很快就沉浸下去,脑海里浮现出傅承焰开车从郊区载他回燕城的那个晚上。
车内音响播放着《水边的阿狄丽娜》,傅承焰问他,“你觉得真诚和执着真的能创造爱情奇迹?”
他说“能”,然后给傅承焰讲了国王和少女的故事。
被日日倾注爱意的雕塑,终究有了生命,变成少女与国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前世的江一眠就是那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被傅承焰日日呵护,倾注爱意,才在临死前有了生命。
江一眠眼中蕴起水汽,感受到手心的温热,傅承焰仍旧握着他的手。
他侧头看向傅承焰,傅承焰也看着他,两人无声对视,情意涌动。
一曲结束,接着是交响版的《致爱丽丝》。
连续两首都是表达爱意的曲子,这下江一眠才察觉出不对。
他靠近傅承焰,小声问,“这两首曲子是不是你特意加上的?”
傅承焰啄吻了下他的唇,笑着低语,“宝贝儿,听完。”
江一眠心跳加快,收回视线,投向舞台。
《致爱丽丝》结束,接着是《爱的协奏曲》。
情思流淌,爱意涌起又漾开,强劲与低沉,轻柔又缠绵。
江一眠想起那个夜晚,他在车上想要吻傅承焰,想要傅承焰更多更深入更彻底的安抚。
他手心不自觉灼热,收紧。
一只大手突然蒙住他双眼。
陡然攀升的欲。念,让江一眠心虚得不敢动作。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灯光熄灭,烛火亮起。
白发苍苍的老钢琴家和乐手们早已不在,只有暖黄的烛光在舞台正中交叠成两颗紧紧相连的心。
没了音乐,空荡的厅内异常安静。
“傅承焰。”欲。望压下,江一眠轻声唤着人。
“嗯。”
“你手可以拿开了。”江一眠轻声提醒。
傅承焰宠溺地笑了下,“准备好了吗?”
江一眠没明白,“准备什么?”
话音未落,大手移开,舞台正中的烛火映入江一眠的眼底。
厅内四周的小型烛火还在逐渐被点亮,一盏一盏,萤火虫一样,绕着两人,逐渐亮起。
江一眠莫名地心脏狂跳,他看向傅承焰,想问什么,却被傅承焰牵着他的手起身,踩着萤火虫一样的烛火,一步一步走向舞台。
踏进两颗心型烛火交叠的位置,傅承焰松开手,转身面向江一眠,单膝下跪。
江一眠此刻紧张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只激动地看着傅承焰,眼中闪烁着盈盈泪光。
打开的戒指盒被单手托在掌中,傅承焰满目深情地望着江一眠,低磁的嗓音温柔又坚定,“眠眠,嫁给我,好吗?”
一滴热泪无声滑落,江一眠一时失语,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他愿意,他愿意的。
傅承焰取出满钻的圈戒,为江一眠戴上。
在江一眠生日之前,他就已经定下了这款戒指,从选材到制作,耗时整整两个月。
但等待是值得的。
傅承焰起身扣住江一眠的腰肢,把人紧紧贴在自己身前,大拇指指腹轻柔擦去他眼角泪痕。
“眠眠,”傅承焰看着他泛着水光的眼睛,“谢谢你,愿意做我夫人。”
江一眠终于能发出声音,他嗓音因剧烈的紧张而颤抖,“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好久好……”
未发出的音节被傅承焰珍惜地吻进了唇舌之间。
摇曳烛火映着两人身影,紧紧相贴的两人此刻都坠入了蜜里。
*
凌晨四点,黑色幻影驶入云景华庭。
秦霄第无数次抬起僵硬的头,在看清车牌的那一瞬,直觉告诉他江一眠就在傅承焰的车里。
他疯了一样起身,却因为冻得僵硬的身体,还没站起来就猛地栽倒在地。
他死死伸着手,眼睁睁看着车子驶进小区,逐渐远去,最后隐没在这寒冷的黑夜里。
“江管家……”秦霄低哑出声,心脏疼痛到极点之后,眼前又开始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车子退了回来,车门打开,江一眠下车走到他跟前,蹲下来,叫他“秦先生”。
大少爷也好,秦先生也好,他都喜欢。
他喜欢江一眠叫他,不论是熟悉的,还是生分的,他都喜欢。
他没有选择了啊。
只求江一眠能看他一眼。
就足够了。
哪怕是在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里,也足以疗慰他千疮百孔的心。
可这幻想也是奢侈的。
剧烈的头痛和耳鸣让眼前日思夜想的人破碎,他伸手去抓,只抓到这寒夜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