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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太后出现在肃国公?府门口的瞬间,徐温云就?清楚,今日免不了?会遭番劫难。
她?安慰自己?,以往那些艰难的时?刻,不也都挺过来?了?么?这次理应也会无碍的。
她?心情沉重得就像个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囚,面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入厅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严格按照宫规,一丝不苟行了?个礼,柔声清浅道,“太后万安。”
一举一动都仪态万千,再配上?那张并未经过太多妆饰,清水出芙蓉的脸……瞧着确实很赏心悦目,难怪能勾得皇帝情迷意乱。
人的态度,是随着对方的身份不断变化?的。太后这次再见她?,浑然?没有了?以往亲厚,而是沉下眉眼,剔厉审视着她?。
太后先是端起茶盏,悠悠喝了?口。并未直接发难,而是将?话头落在了?今日的喜事上?。
“今日此番喜上?加喜,并蒂成双。
他?们四个庚帖也换了?,天地也拜了?,其实是没有哀家再说嘴的地方,可哀家还是不由想问一句……你当真觉得他?们相配么?”
太后语气算不上?特别严酷,可久居上?位之人,自有种色厉内荏的威压。徐温云呼吸微微紧了?紧,朝前呵呵身,态度恭敬道。
“若单论?家世门第,确有天壤之别。可单论?这点,却并不能说他?们不相配,还需得看人品教养,才学脾性等方面是否契合。
……其实依妾身愚见:只要?是能成得了?亲的男女,大多都是相配的。就?像脚上?的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知一样。”
太后唇角微勾,眼底透着戏谑,“原就?是两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倒也难为你如此巧舌如簧。”
“……哀家莫非说错了?么?
你弟弟是状元又如何,祁朝十年就?出三个状元,入仕之后无甚建树的状元郎大有人在,需得奋斗几?辈子,才能比肩肃国公?府此等簪缨世家?更?莫说你那个日夜以缝补过活,病怏怏的胞妹。”
听到弟妹被人评头论?足,徐温云只觉甚至比自己?遭人唾骂还要?难受,可此话虽有些难听,却还是在讲道理摆事实。
徐温云确是辩无可辩,面上?显露出些难堪的神情,可她?还是尽力不卑不亢道。
“夫妻齐心,其力断金。
这两门婚事,我们徐家确是高攀,妾身也已?叮嘱过弟妹,成家后要?好好过日子……妾身相信他?们会排除万难,共同携手一生的。”
太后闻言,眉间愈发紧蹙,眼底突涌起锐利的锋光,轻蔑道了?句。
“上?梁不正下梁歪。
徐绍与徐温珍挖空心思往上?爬,以姻亲做饵,攀龙附凤,如蚁附膻……不都是你教出来?的么?又岂会有什么真心真意,好好过日子这一说呢?”
这些话犹如重锤落下。
徐温云顿然?抬头,眼眶中瞬间涌出晶莹,心中实在是委屈至极,只梗着脖子,一字一句解释道。
“妾身未曾。
他?们的婚事,都是因缘际会之下,互生情愫,彼此相爱,所以才决定在一起的,妾身从未插手过,更?不敢让弟妹有任何攀附之心。”
太后眼见戳中她?的痛处,唇角微勾,执起杯盖轻拨了?拨茶面,云淡风轻继续道。
“就?算没有直接插手,也有间接影响吧。毕竟你最擅长的就?是涉局做套,勾引魅惑的狐媚功夫,否则当年又岂会迷得皇帝念念不忘?
他?们在旁瞧着你的做派,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了?些才是。”
太后此等在宫中经年了?的妇人,论?道行是成了?精的,哪里是徐温云抵挡得住的?
她?此时?只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瞳孔剧烈震动,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颤。
虽说猜到了?太后已?知道了?实情,可既然?她?老人家不提,她?也可以暂且将?头埋在沙土中。
可现在,却是避无可避了?。
她?面色苍白如纸,勉力温稳住身形,颤着嗓子道,
“太后娘娘,不可因妾身之失,而波及他?人……”
太后眉锋轻挑,
“为何不能波及,难道他?们没有因此事获利么?你弟弟写字读书的纸,你妹妹养身调理的药……这些不都是你出卖灵魂与身体换来?的么?”
“借种求子!
这条路难道不是你自己?选的么,你们徐家满门都因此尝尽了?甜头,怎得,不会哀家说几?句,莫非你还觉得委屈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