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街。
容国公府, 涛竹院。
为了能攀至高位,实现心中抱负,郑明存在公事上还是很?下功夫的。
虽说是个公爵豪门娇养出?来的贵公子, 可必要时丝毫不矫情,几乎连着?大半个月,都蹲守在施工现场,与那些干粗活的杂役吃住在一起。
对?人对?事也甚为严苛,饶是已经?建落在地的墙距,哪怕与施工图纸差了毫厘, 郑明存都会下令推到, 重新修整。
工部尚书眼见他连日操累,也是有些看不过去?, 特允了他一日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整。
今日郑明存早起, 与徐温云对?坐着?用?过早膳,便照例回到书房中看书, 练字。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而后就传来了徐温云的禀报声, “郎主,珍儿来给你请安。”
二人名义上到底是夫妻。
不仅徐温云要在容国公府扮演贤良淑德的妻子,偶尔郑明存也需要配合配合, 在她的家人面前粉饰太平。
恰好看罢一卷书,郑明存心情尚算不错, 便朗声道了句, “进来吧。”
徐温云姐妹先后踏入书房。
徐温珍患疾多年, 心窍也比旁人要更敏感些,平日里也只在姐姐面前大胆, 就算面对?郑明存这个姐夫,心中到底也还是怯的。
她秀眉微蹙,根本?就不敢直视郑明存,稍有些扭捏上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
“珍儿入京已快半月,却一直未来涛竹院给姐夫请安,还请姐夫恕珍儿失礼。”
说罢,徐温珍屈膝转腕,规规矩矩行了个见安礼。
娇柔瘦弱的身?体,如风中摆柳,就像只孱弱的小?猫,哪怕一脚碾死都没力气发出?哼腔声。
瞧着?倒也怪可怜儿见的。
太弱了。
弱到郑明存都很?难生出?为难她的心思。
郑明存扮演着?好姐夫的角色。
嘴角带着?浅笑?,眸光宽和周正,瞧着?就是个十足十的温润公子。
“这么客气,便是生分了。
其实你与绍儿入京,我这个做姐夫的合该好好作陪,奈何实在庶务缠身?。”
论惺惺作态,郑明存若论第二,无人敢论第一。徐温云在旁听着?,面上毫无波澜,垂下的眼眸中,还是闪过丝讥诮。
奈何旁人是真的很?吃这套。
至少?现在徐温珍听了这番话,只觉有几分受宠若惊,只赶忙道,“岂可因?着?我们,而耽误姐夫公事,姐夫实在无须操心我们的。”
“其实若无姐夫庇佑,我们姐弟三人岂能得幸入京,住在这偌大的府宅中。
这段时日来叨扰颇多,珍儿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总想着?能如何为姐夫尽尽心意,便特意缝制了这个工具袋。”
徐温珍说罢,捧了个四四方方的绸袋上前,材质上佳,手艺精巧,甚至还有斜挎的系带,表层还缝制了许多深深浅浅的小?口袋。
“……姐夫平日在任上四处奔走,总是要带些笔墨纸砚。它不仅可以装砚匣笔架,里头还配备了笔袋,那硕大张的工部图纸也是装得下的,希望姐夫能够用?得上。”
徐温云这病秧子妹妹,不仅性子乖觉,行为处事也很?细致周到。
她没有缝制男子贴身?的必备衣物,而是奉上了个工具袋,如此既没有失了分寸,也显得格外贴心。
其实不仅仅是徐温珍。
那徐绍也是个让人省心的,他虽入国子监时间不久,可崭露头角,成绩格外优异,夫子甚至特意寻到工部来他身?前夸赞,也算得上是无形中为容国公府增光添彩。
对?于识相的人,郑明存向来是比较温和的,他给徐温云使了个眼神,徐温云福至心灵,立即将物件捧至他身?前。
郑明存略略看过几眼,不甚走心夸赞几句,紧而温声道,
“劳烦小?姨费心,无须想太多,今后只管安心在京中住着?便是。
……云娘,小?姨身?子不好,犹记得库房中还有颗百年老参,放着?也是放着?,便给小?姨用?来补身?吧。”
妹妹念叨好几次要来给郑明存请安为,徐温云乍听之下是抗拒的,她私心不想让家人与此人多接触,可妹妹怀揣着?感恩之心,她也不好推却。
现得了颗百年老参,倒是很?值得。
徐温云颔首,朝前欠身?,温身?道了句,
“是。
妾身?谨尊郎主吩咐。”
另头。
卉芳院中。
明日。
就是徐温岚跟着镖队离京之时。
连续四天的严加看管。
徐温岚简直要在这院中憋闷死了。
她眼睁睁看着?徐温珍出?入自由,眼睁睁看着她跟在徐温云身后四处走动,甚至听手底下的丫鬟说,再过些时日,二人就要出府去相国寺上香。
徐温岚嫉妒得几欲发疯。
凭什么?
凭什么徐温珍就能待在京城,而她就要被撵回很?衡州?
凭什么她们两个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得等她离京之后就要出?门了?
分明都是一家子骨肉,就因?着?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徐温云竟就要如此厚此薄彼?
徐温岚心中不甘,且也不忿。
只觉徐温云做这一切都是出?于私心,觉着?她必然是一心为着?胞妹徐温珍铺路。
毕竟若是两个妹妹齐齐出?现在人前,比起徐温珍那个走几步就喘的病秧子,那些内眷妇人必是会更喜欢身?体康健,性子爽利的自己?些。
一定是为了她未免挡了徐温珍出?头,徐温云这才执意要将她赶回去?。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庶出?的姐妹飞上枝头,而她这个嫡女,却只能回衡州寻个家世不显且才学平平的秉生,庸庸碌碌过完此生么?
绝不。
她咽不下这口气,必得挣扎出?番作为,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不可。
既然徐温云做初一。
就莫要怪她这个当?妹妹的做十五!
到底在荣国公府待了这么久,徐温岚对?大房诸人的行踪早已了若指掌。
徐温云现在怀有身?孕,谨尊着?医嘱,每日的这个时辰,都要带徐温珍去?后院湖边散步,现在她们两个前脚刚走,不转悠大半个时辰,是不会回来的。
而她方才又听得下人说,郑明存今日难得休沐在家。
这便是天赐的良机。
徐温岚心中拿定了主意,抬腿就要往荟芳院外走,毫不例外被拦住了脚步。
这几日徐温岚日日都闹上好几次,将看门的婆子都搅得疲累了。
“三姑娘明日就要离京,今日就莫要再生是非了。夫人早发过话,不让你离开卉芳院半步,老奴是万万不敢违逆。”
到底相处了几日,徐温岚也咂摸出?了几分下人们的脾性,她大该以往骄纵蛮横的性子,这次没有撒泼放赖。
反而先掉下几滴泪来。
“嬷嬷不必提醒我,明日卯时三刻由偏门出?发,是不是?我已认命,方才将行囊都已打?点好了。”
“……可嬷嬷容我去?涛竹院,同二姐道个别吧。虽说生了些龃龉,可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若不去?她面前好好认错悔过,我就算回了衡州也心结难解。
还有姐夫,我也合该去?同他辞行才是,否则就这么走了,没得让人说温家的女儿没规矩,来去?都不和主家说一声。”
她这没由来的一通哭,倒是让婆子有些心软,且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的,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可婆子还是皱眉摇了摇头,
“三姑娘这么想是好的,亲姐妹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呢?可夫人吩咐了不让你外出?……不如奴婢让人去?夫人传话,请她来卉芳院一趟吧?”
“我自己?去?才方显诚意。”
徐温岚泪眼婆娑着?,塞给嬷嬷个装满银子,份量不轻的荷包,又哭求道,“且我又不是去?别处瞎逛,是去?自家姐姐院中,几步路就到了,嬷嬷若不放心,大可跟在我身?旁,又能出?得了什么事?”
婆子垫了垫那荷包的重量,到底松了口,“……既三姑娘执意如此,老奴便陪你走一遭吧。”
眼见婆子这么说,徐温岚眼中闪过丝计谋得逞的精光,立即转身?回到房中,迅速装扮一番,穿上了最鲜亮衣裙,这才朝涛竹院行去?。
到了之后,婆子眼瞧徐温云不在,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只那间书房敞开着?,门外候着?由鸣。
显然是郑明存在书房中独处。
婆子有些不安,上前低声劝道,
“夫人许是忙去?了,不如奴婢陪三姑娘暂且先回卉芳院,待会儿再来吧?”
徐温岚的眸光牢牢锁定在那间书房,只软声推托道,“姐姐虽不在,可姐夫却难得在家,嬷嬷容我去?辞个行。”
说罢,也不顾那婆子的阻拦,抬腿就朝书房迈去?。
什么和姐姐认错服软?
那些话不过是哄那婆子的虚言。
徐温岚本?就是冲着?郑明存来的。
她早就想好了,如若当?真这么灰溜溜被轰回衡州,必会遭受父亲的勃然大怒,指不定就会随便打?发,将她嫁给个不知什么样的贩夫走卒。
与其那样。
她宁愿做郑明存的侍妾。
这是徐温岚经?过精心筹谋后,觉得最值得走,也是最有胜算成功的路。
首先就是郑明存这个人。
论相貌,论才华,论脾性,论门第,徐温 岚就再没见过比他更完美的男人,她实在是打?心底里崇拜这个姐夫。
所以打?定了勾诱爬床的主意。
郑明存不就是珍爱徐温云那张脸么?她们二人就算不是一个娘,可好歹也是一个爹,多少?有几分挂相,凭着?这点,想来他理?应也不会拒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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