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歇过晌后,耿舒宁一进前殿,不出所料发现,太后娘娘略带审视且愉悦地看她,冲她招手。
周嬷嬷就在旁边伺候着。
通过陈嬷嬷,耿舒宁知道了不少皇上的暗钉。
相比乌雅嬷嬷因为自家儿孙,会在不损害主子利益的情况下帮着皇上做些事,周嬷嬷却没人收买得了,纯粹是太后的忠仆。
在玥彤那件事后,周嬷嬷心下愧疚,那双招子如鹰一般,简直成了太后身边的耳报神,风吹草动都要告诉太后。
她一点都并不意外,周嬷嬷会将皇上的异样禀报上去。
面对太后格外有深意的目光,耿舒宁恰到好处地憋红了脸蛋,笑着上前伺候。
“主子,奴婢刚才从小库房路过膳房,周谙达说内务府今日进了新鲜的小羊羔子,今儿个晚膳,奴婢伺候您用锅子可好?”
乌雅氏笑着点头,“听你的,你觉得好的,定合本宫胃口。”
“皇帝今儿个刚回来,想必路上也吃不好,舒宁就没帮本宫记挂着?”
耿舒宁装着仓皇低头,绞着手指赧然应和,“主子记挂万岁爷,奴婢心疼主子,自当急主子所急。”
乌雅氏被逗得轻笑出声。
周嬷嬷说这丫头对胤禛说话的时候,声儿甜得人牙都痒痒,还答应要将食方送到御前去。
想必这丫头早对禛儿起了心思,只是被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害得不得不本分。
倒也是,宫里的女人想要讨好皇上不算新奇,可她这大儿子觉得舒宁好,实在叫乌雅氏意外。
自她这好大儿自出.精至今,快二十载了,于女色上寡淡得叫人心境,也没听他口里赞过什么女子。
好不容易他有个看着顺眼的,虽然前头不喜……甭管是为了什么吧,反正她这做额娘的喜欢,就想着推一把。
乌雅氏温婉的眉眼格外舒畅,倒也没格外臊耿舒宁,只笑着吩咐——
“前几日你考出来的蜂蜜饼不错,配锅子吃倒也合适,皇帝刚回来,瘦得叫本宫心疼,想叫他尽快吃顿好的。”
“舒宁你带周成去一趟御膳房,连带着你说的那些食方,都叫苏培盛给安排上。”
“也帮本宫嘱咐皇帝一声,不管朝政多忙,还是身子骨更要紧些。”
耿舒宁脸颊上的绯色更浓了些,从善如流小声应了是。
*
耿舒宁时间把握得精准,带着陈嬷嬷到达养心殿前,正好是晚膳前。
苏培盛早在殿前笑眯眯候着,“姑娘来得正是时候,万岁爷忙了一下午,还没用晚膳呢。”
“太后娘娘特地吩咐,叫膳房送了锅子和面食方子去御膳房,还有我先前给太后做出来蜂蜜饼,也叫慈宁宫膳房总管过去做呢。”耿舒宁笑得比苏培盛还要灿烂。
“万岁爷说奴婢会伺候主子,奴婢倒忘了跟万岁爷说,这都是跟苏谙达学的,合该叫万岁爷奖赏苏谙达才是。”
“若非先前苏谙达提拔,奴婢也无法跟今儿个一样周全,您说是不是?”
苏培盛听出耿舒宁的阴阳怪气,后脖颈儿一凉,怎么又记起青玉阁那一茬了,他哪儿招这小祖宗了不成?
他僵笑着,待耿舒宁倒是更热情了些,“奴才哪儿能跟姑娘相提并论呐!”
“奴才这就进去禀报,姑娘稍等。”
说完他跟屁股后头有人撵一样,屁颠颠进了殿内,丝毫没发现耿舒宁跟陈嬷嬷的对视。
陈嬷嬷趁着周围没人注意,脚跟一转,进了御膳茶房。
没多会儿,陈嬷嬷就笑着出来了,不动声色冲耿舒宁点了点头。
耿舒宁唇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听见苏培盛出来的动静,才又恢复了谨慎平静。
“万岁爷请您进去说话。”苏培盛笑着拦在陈嬷嬷跟前,冲耿舒宁愈发客气,一脸门神模样,不准备进门。
“还请姑娘自个儿进去吧。”
这一下午,万岁爷就茶水都找了好几次茬,时辰越晚万岁爷面上越冷。
用屁股猜都知道万岁爷这是等谁,再进去那是找着挨板子呢。
请陈嬷嬷在外头候着,耿舒宁进了殿。
眼角余光扫见御案前的高大身影后,耿舒宁跟在慈宁宫一样,柔婉跪地,清甜请安——
“舒宁请主子爷圣安。”
胤禛没抬头,淡淡叫了起,“额娘催你来给朕送食方?”
难得的,耿舒宁听出了他话里的酸意。
她鼓着腮帮子憋住气,尽量叫脸蛋儿红起来,声音甜中带软,甚至带上了几分格外微妙的暧昧。
“哪儿用得着主子吩咐呀,舒宁见过万岁爷,就回值房里写方子……只盼着早些来主子爷跟前,伺候您用膳。”
胤禛手中的朱笔顿了下,朱砂墨落了一地到雪白的折子上,像是一颗朱砂痣落到了心尖。
这混账吃错药了?
他心底憋着的气像被什么挠了下,不曾消失,却又变了味儿,格外叫人无法忍受。
他干脆放下朱笔,绕过御案,握着耿舒宁的胳膊将她提起来。
待得人站稳了也不松手,甚至轻巧地将这恨人的小狐狸往怀里带,忍不住摩挲着掌心的柔软。
“有什么话就直说,你也不是个会绕弯子的。”
耿舒宁一口老血噎在嗓子眼,到底是谁喜欢不讲武德打直球的?
她咬了咬舌尖,忽略腰间的力道,乖巧靠在他身前,声儿里继续掺糖。
“奴婢自是……”
胤禛干脆了当打断她:“好好说话,或者先给你两板子叫你醒醒神?”
耿舒宁:“……”有本事别掐她腰啊臭直男!
她深吸口气,倏然推开他,提起放在地上的食盒,语气正常了些。
“主子爷叫舒宁证明自己的价值,舒宁时刻不敢忘,折腾出了点有趣的吃食。”
“知道您刚回来,必定是忙着政务,舒宁特来伺候您用膳,不知道万岁爷可给舒宁面子。”
胤禛被推开,面上却露出了顺畅的笑,缓步坐到罗汉榻前,好整以暇看着气急败坏的小狐狸。
“行,伺候吧。”
耿舒宁实在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行至殿门前,问苏培盛要一壶热水。
苏培盛没明白,“姑娘要伺候主子爷用茶,奴才叫人直接泡好了送进来吧?”
主要主子爷吃茶挑剔。
他怕耿舒宁抓不准主子的脉搏,再惹得主子爷不喜。
皇上打从昨儿个起气就不顺,他实在是不敢叫这小祖宗再继续招主子爷了。
耿舒宁笑了笑,忽略背后有些叫人刺痛的灼热眼神。
“苏谙达只管叫人提水进来,我给主子爷准备了两道吃食,需要用热水。”
苏培盛更迷茫了,耿舒宁就只提了一个格外小巧的提盒进殿,锅子也只是将方子送去了御膳房,哪儿来的两道吃食?
难不成一碟子里,两个口味的点心也算两道吃食?
如此想着,苏培盛倒是迅速叫人提了热水送进殿内。
送水的正是宁楚格,她脸蛋儿比耿舒宁还红,看到耿舒宁僵硬地笑了笑,没敢说话就退出去了。
倒是苏培盛实在好奇,干脆借着怕耿舒宁烫着主子爷的借口,顶着胤禛不算和善的目光,留在了殿内。
耿舒宁无所谓,她甚至又给苏培盛安排了活儿,“苏谙达再叫人送几个碗进来?”
苏培盛偷偷看了眼主子,见主子只垂着眸子坐在榻前转动扳指,就知道这是叫耿舒宁随便折腾的意思。
他立刻叫赵松去御膳房拿几个碗过来。
胤禛一直不动声色盯着耿舒宁。
他不信经过上午的事儿以后,这小狐狸会忍得住不伸爪子。
她要是真胆大包天,胤禛倒不意外。
可她这带着钩子的柔顺,叫胤禛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前几日扇瓜尔佳氏和钮祜禄氏巴掌之前,她是不是也笑得这么好看?
耿舒宁好不容易光明正大来一次养心殿,对胤禛的提防和审视同样不意外,慢条斯理拿过赵松送进来的碗,揭开了食盒。
食盒里……只有两块怪模怪样的干面饼子。
蓦地,胤禛轻嗤出声,“叫朕失望是什么结果,你清楚吗?”
耿舒宁垂着眸子,脸蛋上的绯色始终不曾消除,她特地在掌心擦了好几层胭脂,为的就是这会儿。
她赧然却坚定道:“舒宁清楚,必不会叫主子爷失望。”
“苏培盛,叫不相干的人离远些。”胤禛挑眉,真被挑起了兴致,意味深长看着耿舒宁。
“你想伺候朕吃开水泡饼?”
苏培盛明白,主子爷的意思是控制住太上皇安排的人。
察觉出二人之间的氛围愈发微妙,苏培盛估摸出,主子是不想再叫人洗寝衣了。
他咧着嘴躬身应声,立刻出去安排。
耿舒宁不紧不慢将面饼放进碗里,又放了一把干巴巴的果干样的东西,还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黑块。
提起茶房刚烧好的热水,提高一点,绕着碗沿浇进去,轻巧转了一圈,停在中间的黑块上,用热水将之冲开。
一股浓重的酸辣香味儿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叫食欲不振了许多天的胤禛口中泛起津液。
他眼神闪了闪,脑子转得比任何人都快,蓦地站起身,大跨步走到耿舒宁面前,不自禁掐住了她的腰。
“这是……”
耿舒宁被腰间力道掐得踉跄撞胤禛身上,声音又不自觉发软。
“这是猪骨酸汤面,惦记着万岁爷出门在外不方便,奴婢特地叫人用炉子烤出了这样方便储存的面条,您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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