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佑望着她跟着那几个小年轻离开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把这件事说给杨秋瑾听。
杨秋瑾也觉得不对劲:“这两年的形式没前几年前那样严峻了,很多心思活跃的人,在镇上陆陆续续开着一些黑餐馆,还有学着苏联开着黑酒吧,白天晚上都在开,听说生意很不错。不过要许桃一个小姑娘去洗碗,旁边还有几个小混混,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给小天星洗着小脚的李秀娥一听,立马急了:“秋瑾啊,这一听就是骗子,哪有餐馆收小姑娘去洗碗,要晚上去洗,还天天给钱的,这一看就是想收买人心,让许桃那傻姑娘放下戒心,到时候好把她给卖了。”
她起身对陈天佑说:“不行,我要走一趟,去把那丫头带回来,天佑,你带奶去找她。”
“没用的奶,我该说的都说了,许桃完全听不进去,她就想赚钱,说是要存着钱去读高中,还说她姐也在另一家餐馆洗碗,你就算去找她,她也不会跟你走的。”陈天佑在洗脚盆里洗着脚说。
“那怎么行,万一她们被骗到别的地方给别人当小老婆,她们一辈子都会被毁了,得后悔死。不行,我得去找她们的爸,把这件事跟他说道说道。”李秀娥擦干手上的水珠,就往门外走。
杨秋瑾拦住她,“妈,事情还没查个水落石出,你别贸贸然跟许副营长说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泰那人压根就不喜欢许桃她们两姐妹,要不是有风纪组的警告,他就算打死许桃她们姐妹,也不会有任何的愧疚心疼。你要跑去跟许泰说他两个女儿大晚上跑去镇上洗碗赚钱,他不但不会心疼劝导她们姐妹,还会觉得丢脸,说不定会把她们往死里打,没收她们姐妹辛辛苦苦赚的钱,到时候许桃姐妹说不定会恨你。”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俩丫头跳进火坑里吧。”李秀娥十分担忧。
杨秋瑾给洗好脚的小天星擦干脚上的水说:“妈,不用着急,今天过年,镇上有不少巡逻的公安同志,就算那些混混想拐卖她们,也不会在今天。明天我找人打听打听镇上那些黑心餐馆的事儿,如果有那种拐卖女孩儿的事情,咱们就去把她们姐妹带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铁克乡的乡民们都行动起来,他们把各自家里强壮的马匹都牵了出来,套上十几辆马架子在马身上,在马架子上面放上一具具死去的牛羊尸体。
等大家伙儿吃完早饭,赛克力对陈胜青说:“陈同志,我们都准备好了,出发吧。”
陈胜青点头,对同样整装待发的边防部战士,做了一个手势:“全体都有,分成三三队形,保护铁克乡的百姓们下山,护送他们安全到达最近的副食店。”
“是!”战士们齐刷刷地应答后,各自拿上武器,按照部队训练的三人一组的队形,护在铁克乡运送牛羊肉的马车旁,开始下山。
为了让牛羊肉安全到达百里外的副食店,赛力克召集了二十多个身强体壮的柯尔克孜族汉子,背上猎、枪,带上几条猎狗,一半吆喝着马车,另一半骑着马,在队伍两侧,护佑队伍安全。
下山的路有惊无险,半天的时间过去,最惊险的地方,则是一望无际被冰雪覆盖的天山草原。
天空依然下着小雪,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叫人分不清方向,只能凭借远处戈壁滩附近白雪皑皑的高耸雪山,辨别他们所在的位置。
陈胜青骑着他的高头大马-追风,一边在马队最后面慢行,一边拿军用望眼镜四处查看动静。
章磊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在他身侧,嘴里嚼着一块赛克力在他们出发前,送给他跟陈胜青一人一块拳头大小的牛肉干。
那牛肉干被日晒风干的又干又柴,吃到嘴里却是咸香味浓,带着牛肉特殊的肉香味,越嚼越香。
章磊嚼一小块牛肉干,腮帮子都给嚼痛了,也没打算停下来。
能在冰天雪地中吃到肉食,他还是感觉到幸福,觉得这趟任务没白来。
他咽下嘴里的牛肉干,长舒一口气后问:“陈副团长,昨天有什么发现吗?”
陈胜青昨天消失在帐篷里,他是清楚知道的。
军人在外,睡觉都很警觉,尽管昨天大家忙碌一整天,所有士兵都疲倦的睡了过去,但作为一个军官,章磊是不会那么容易睡死过去,陈胜青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不过陈胜青是他顶头上司,陈胜青没给他下命令,他就不能有所行动。
陈胜青回来以后,什么都没跟他说,躺着睡觉。
他硬憋大半天,看周围没人,那些柯尔克孜族的大汉都在前面走,这才压低声音询问。
“你看这个东西眼熟不?”陈胜青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他手里。
章磊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烟盒,“莫合烟?你昨天找到的?”
“这款烟,是从苏联引进我们边疆种植的,许多人抽它,并不出奇。但铁克乡位于高原平原上,那里的人抽烟,和其他地区很多人一样,喜欢用二指宽,两寸多长的烟纸,裹上一小撮切碎的烟粒,用口水把纸封住,再点火抽烟,因为这样,省钱又方便。赛克力作为老烟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专门买封好的莫合纸烟,价钱贵不少,烟劲还没散装的大。”陈胜青拉着想加快速度奔跑的追风,让它保持原来的慢速度说道。
“你是说,这烟,是从赛克力那里拿到的,你昨晚去他帐篷了啊?”章磊心中有股不好的感觉,“赛克力如果买来不是自己抽,那该谁抽?苏联人?铁克乡该不会被苏联人策反,整个乡的人都叛变了吧?”
“策反倒没有,顶多是双方合作共赢。”陈胜青擦去挂落在眼睫毛上的飘雪,英俊的五官在风雪之中十分冷冽,“赛克力说他们乡的牛羊,通过正轨的外贸贩卖渠道,卖给苏联人,我看不尽然。他们本就靠着对苏的口岸,只要翻过他们那座雪山,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走私,把乡里的牛羊肉,挖得名贵药材,卖给苏联人,换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糖油布匹之类的东西。那个烟盒的主人,很有可能是来他们乡里谈合作的。”
章磊脸色一沉,“勾结苏国走私不是小事,我们要查他们吗?”
“不急。”陈胜青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进嘴里咬着,没有点上,“放长线钓大鱼,赛克力嘴里爱吃他们乡里养的干部,我们得挖出来。”
章磊吃了一惊,“陈副团长,难道你怀疑我们阿瓦地区有干部勾结苏联人,干走私贩卖的勾当?”
“这几年我们边防地界,苏制用品比以前多太多了。”陈胜青想起曾经跟他们同样穿着军装,如今却是沙漠悍匪的凌高盛,不否认,也没承认。
章磊当然知道陈胜青嘴里说得苏制用品,不是正轨进口需要用华侨劵购买的苏国制品,而是黑市上无处不在的苏联制品。
他们边防部知道普通老百姓生活不容易,在所有东西都要用票卷买的年代,黑市的存在,无疑是方便老百姓们。
只要黑市做得不是很过,他们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但不代表边防部对于大型的走私行动置之不理。
尤其这种大面积的走私,还有可能是边疆地区机关单位干部勾结苏联人干得,这可是犯了贪污行贿,走私贩卖的大罪,等同于通敌叛国,不抓不行啊。
章磊还想说什么,前面忽然一阵骚乱,他赶紧问:“怎么了?”
“有狼群跟来了。”一个名叫哈吾勒,长得特别壮硕的汉子,骑着一匹青头大马跑过来,用一口不太标准的汉话,跟陈胜青两人比划着说:“大概有三十来只,它们肯定闻到血腥味,一路追随过来,我们要做好跟它们战斗的准备。”
听到这样的话,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四下张望。
陈胜青举起手中的军用望眼镜,四处转动看了一圈,在西边方向发现了一群数目不少的狼群,正虎视眈眈,不急不慢地跟着他们。
陈胜青放下望远镜,很淡定的说:“不用怕,我们有一个营的士兵,全都荷枪实弹,你们又有二十多个经验老道,身手不凡的牧民,这次只是运输死去的牛羊肉,不是运送活物,只要它们敢靠近,直接火力压制,它们就会知难而退。”
哈吾勒一听他这话,顿时放心了。
其实他们这次下山的二十个人,完全可以应对狼群,这不是解放军来救灾嘛,又有新型的武器,让这些解放军顺路送他们去副食店,也只是随口一提,哪想到这些解放军会答应呢。
哈吾勒的族人经常在这方圆上千里的地方放牧,对这些穿梭在戈壁滩、草原、山林之中的狼群都很熟,他们能清楚的分别出大狼群和小狼群经常活跃在哪一带。
而狼群都是很记仇的生物,智商也很高,它们知道游牧民族带得有猎、枪,如果不是饥饿至极,它们轻易不会袭击牧民的牛羊群。
因为一旦它们跟牧民对上,它们很有可能会付出生命,损失惨重。
哈吾勒说:“前面领头的几只成年狼,还有最末端,体型最大的狼王,我没见过它们,这群狼应该是从苏联边境跑过来的,只要我们放枪,它们就会知难而退。”
但是子弹在这个年代是稀罕的玩意儿,哪怕是猎、枪子弹,一颗子弹的价钱也不便宜。
哈吾勒仗着人多势众,还有解放军给得勇气,没有放枪浪费子弹,只是叫上族人,把马车和马集中在一起,所有人再把子弹上膛,边走,边回头盯着身后跟着的那群狼。
而边防部的战士们,同样手握钢枪,骑着高头大马,把铁克乡的人团团围住,形成一个保护圈,把他们包裹在里面,让狼群的狼,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大概是他们杀气太重,又或许是狼群敏锐的嗅觉,闻到枪械的机油火药味,在追逐了他们近一个多小时后,狼王再三掂量衡量,最终仰头长啸一声,喊着狼群的狼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