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北疆放春, 又到了大面积种植的季节。
一望无际,整齐平坦的农场土地上,到处是耕种机、拖拉机、人力、牛马骡子等等忙碌的景象。
天山农场从开年之初, 增加了一批下乡的知青, 添加不少人力,因此在四月之前, 整个农场又开荒了上百亩土地, 为了赶上春季的播种进度, 农场今年引了一批耕种机,现在整个农场职工围绕着耕种机耕种,干得那叫一个热闹。
农场在忙活, 养殖场也在忙。
自从养殖场扩大规模以后, 为了节约养殖数十万只家禽牲畜的饲料, 在杨秋瑾这个场长的申请之下, 农场准许他们也开荒进行粮食种植。
目前养殖场开荒了近五十亩土地, 加上之前的十亩地,共有六十亩地。
养殖场早在三月份下旬的时候就种下了包谷苗子, 现在都已经钻出地膜, 长到十多厘米高, 需要人工进行移植、补窝。
冬季的冰雪早被早春的太阳晒融化,杨秋瑾一大早就擦上各种美白防晒霜,戴上草帽, 脸上脖子上围着纱巾,挺着个大肚子,半跪在地垄之间, 手里拿着一把三角小尖铲,快速把耕种机播种时, 多种在玉米窝子里的玉米苗,用铲子小心地连根铲起来,然后挪到其他玉米苗不壮,或者种子被野鸟吃了,没生长起来的玉米窝子里。
身为一场之长,杨秋瑾在养殖场种植作物的这些年,一直是以身作则,活儿干得那是又快又好。
厂里的男女职工在她的带领下,一个个都不服输,农活同样干得又快又漂亮。
只有杨秋月担心自己姐姐,“姐,你肚子都七个多月了,这些农活交给职工们做就好,你何苦挺这么个大肚子来干农活,万一累出个好歹怎么办?你不累,孩子也累啊。”
“你没生过孩子,这你就不懂了,越是怀孕的女人,排除自身身体不好的原因外,越到怀孕后期,越该适当的干活运动,这样一直运动着,身上不会长多余的肉,自己跟孩子都很健□□孩子才容易顺产。”
杨秋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同样戴着草帽,满头大汗的杨秋月说:“你跟范祟进展如何,你们处了快一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姐,我不打算跟他结婚。”杨秋月铲起一根玉米苗,放在土垄之间的塑料育苗小格子里,神情暗淡说:“一开始,我跟他没有多大的感情,存粹是寂寞了,觉得他人不错,想跟他做些男女之间的事情放荡一下。后来时间一久,我发觉自己好像对他动了真感情,也知道范祟也挺喜欢我的,我觉得我们可以进一步,谈谈结婚的事情了,所以我带他来见你们。但是他排斥的态度让我寒了心,他喜欢是喜欢我,心中大抵觉得我就个放浪,可以随便玩玩的女人,压根就没想过娶我,也没想过对我负责,我们从那天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没怎么说话,也没联系过。姐,我想,我要跟他断了,暂时不会再找男人了。”
杨秋瑾听完也不惊讶,她其实早就察觉到杨秋月跟范祟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对劲,倒没想到,自己眼里温柔贤惠的妹子,竟然会主动勾搭范祟,跟范祟有了夫妻之实,还对范祟有了感情。
杨秋瑾捋了捋被风沙吹乱的头发在耳后,“这事儿姐不跟你做建议,姐直接去找范祟,看看他是个什么想法,他要对你没心,你们还是趁早断了的好。”
她说着,抬脚往远处的土垄大道走。
范祟如今是养殖场的保卫科科长,工资福利都比前两年翻了一倍,养殖场要种植,全厂都得去地里干活,范祟也得干。
范祟以前在农场学过开拖地机,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开着拖拉机,把从化肥厂购买的成袋磷肥拖运到地里去。
本来养殖场养有数十万只牲畜家禽,职工每天清理了粪便后,会倒进养殖场外特意挖得几个大沤肥池里,加上一些野草、烂叶瓜皮等等,进行腐烂沤制一段时间后,就成了肥沃的农肥,用它们对作物进行施肥,作物们都能长得很好。
不过,杨秋瑾在最开始成立养殖场时,跟翟书记签订了卖肥合同,这些沤出来的农肥,有一大半要卖给天山农场,剩下的农肥不够灌溉他们养殖场的所有作物,所以需要不少的价钱,去阿瓦农场开得化肥厂购买化肥。
范祟开着拖拉机,突突突运到需要施肥的地里,有几个力气很大的男职工一拥而上,将拖拉机上的磷肥一袋袋的往地里搬。
女职工们拿刀划开化肥袋顶端的口子,把化肥倒进自制的柳枝篮子里,倒满后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抓起磷肥,往包谷苗根部下面放肥。
磷肥的味道很像洗衣服的味道,几十号人一起施肥,地里的味道可奇怪了。
杨秋瑾捂着鼻子,走到地垄边的土路,对着正坐在拖拉机上抽烟的范祟说:“范同志,有空聊聊吗?”
“有,杨场长想聊什么?”拖拉机里的化肥都被男职工们搬空了,范祟是打算歇会儿,抽根烟再去阿瓦兵团拖化肥。
“你跟我妹是怎么回事?”杨秋瑾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打算跟我妹妹玩玩就抛弃,还是觉得娶我妹,有困难?”
“杨场长,我不怕告诉你,我一开始就对令妹动了心,就奔着跟她处对象,想娶她去的。可是她说她看中了我的身体,只想跟我玩玩,我不知道她对我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就如她所说的那样玩玩而已。那天她突然带我见你,我没做好心理准备,以为她又说着玩的,态度上让她不满意,之后她一直跟我冷战,对我不理不睬到现在,我不明白,她究竟心里在想什么。”
范祟看她走过来,原来点燃的烟,摁熄在方向盘旁边放着的一个挖空的萝卜上,里面已经装了不少烟头,还伸手扇开烟雾,以免烟雾熏得她跟肚子里的孩子。
范祟扇完烟雾,接着说:“杨场长,我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负心人,我想娶她,不是说说而已。我这些年存了一些积蓄,虽然不多,但是用来修建一套小的红砖房子足够了,也能给她买三转一响。不过我每回找她,她都不理我,也不听我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情这两人就为了对方是不是真心的,在这里相互猜疑,互相折磨,这算什么事儿啊。
杨秋瑾无语了,“我妹是喜欢你的,你别看她笑脸盈盈好相处,实际她性子傲着呢,她认定你就是跟她玩玩而已,你要不拿出一点实际行动,不好好跟她说说,表明自己的真心,跟她解除误会,她就会狠心下放弃你。到那时候,你不后悔?”
看见范祟熄烟,扇开烟雾的举动,杨秋瑾就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细心,很有爱心的人,杨秋月要真跟他结婚,应该不会吃亏,这才跟他废话这么多。
范祟若有所思,“杨场长,我明白了,一会儿我拖完化肥,就找她好好的说道去。”
他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走了,杨秋瑾转身往养殖场的办公室走去。
虽说她以身作则,带领全场职工积极干活,到底她是怀孕七个多月的孕妇,在地里干一会儿活,就觉得腰部累得慌,肚子里孩子的胎动要比平时频繁,这代表孩子受不住了,她得回办公室歇歇。
养殖场如今的办公室修建在场门口斜对面一百米的位置,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楼,离家禽、牲畜棚很远,闻不到粪便味道。
楼前有个小广场,两侧种着边疆地区特有的雪山报春花、番红花、山杏花、达子香、金莲花等等花朵。
四月的季节,边疆万物复苏,这些种植的花朵大部分都发了嫩芽,开着小花朵,一走到办公楼下,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杨秋瑾闻到花香,只觉得心旷神怡,心里盘算着,有空让职工们把整个养殖场外围得外墙下都种上时令的花朵,这样辛勤劳动之余,大家也可以赏花,让自己的心情愉悦。
她的办公室在二楼,她刚上到二楼,于聪急匆匆地跑进她的办公室说:“杨姐,上头派了一支革、命队伍,要到天山农场查翟书记,查搞研究的一群教授,还要革韩永信夫妻的命。”
自打杨秋瑾劝解了龙妍丽,于聪跟龙妍丽处上对象后,于聪就收敛了花花公子的本色,这段时间都跟龙妍丽如胶似漆黏在一起,对杨秋瑾这个‘媒人’,也从场长的称呼,变成了姐。
杨秋瑾皱眉:“你从哪收到的消息?听的你意思,像是有人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你忘了上个月,我自个掏腰包,在我的办公室里安装了一部有线电话?我收到的消息,自然是我爸透露给我的。”于聪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的扶手椅子上,没个正形的把腿放在她的办公桌子上道:“前几个月你不是让韩永信把农场里那些闹事的革命者给压了下去,我估计是那些人怀恨在心,专门写信到首都革委会举报了翟书记他们,上头这才派人下来。”
斗人者,终被人斗。
闹革命的这几年,天山农场一直有人打着革命的口号,四处批d他们看不惯的人,每次都被翟书记压了下去。
这次估计是韩永信把他们弄狠了,他们狗急跳墙,举报到了首都去,上头才派人下来。
其实以现在的形式,基本每个地方都在斗,天山农场这么多年没斗起来,属实违和不正常了点。
杨秋瑾道:“来就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首都派来的革命小组,咱们也不能将他们赶回去,得想法子扭转他们对咱们农场的印象,好让他们知道我们远在边疆建设的建设者有多难。”
“这可是从首都来的革命小组,必然会引起区政府和阿瓦兵团的注意力,到时候他们肯定也会派人随行,要想保住翟书记跟那些教授,恐怕有点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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