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开始理解,当年魏医生站在病房外面时,看似平静的神情下,压抑着多少无奈与痛苦。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硬若磐石,她见多了那么多挣扎,那么多死亡,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对死亡这个词免疫。可事实是相反的,重生这些年来,每一个挣扎着要活的生命在她面前逝去,都带给她细密绵长的痛苦。
她觉得自己在变得脆弱,可她的生存本能却在告诉她,这也是她走向另一种强大的过程。
邵盛安在听她皱着眉头,茫然地诉说自己的困惑后,眼中却有了欣喜的泪光。他认真地告诉乔青青:“你的直觉没有错,青青,心软不是一件坏的事情,遇到坏人的时候我们也不曾留情呀,狠心和心软并不矛盾,我不希望你对死亡习以为常,虽然我们已经见到太多死亡了,但我希望生命在你眼中仍是珍惜可贵的,这样你才能更珍惜你自己的生命啊。这就是一种强大,我真高兴啊。”
这番话让乔青青愣了好久,良久她才红着眼睛,轻轻点头。
酸雨消失后的第四天,在罗市长应对多方压力险些无法招架时,酸雨突然再次降临了。
街道上没什么人,广播连日播放,大部分人都没出门,少数一些外出的人,在酸雨到来时凭着第一次的经验快速躲避。
运送居家避灾物资的车子快速前进,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对酸雨毫无办法,它们很快将挡风玻璃啃咬得坑坑洼洼,雨刷刮不动了,驾驶员的视线严重受阻。
“坐稳了!”驾驶员看准前方建筑的方向,加重踩油门。
车子冲向建筑,顺利漂移卡在门口。
“把货物卸下去!快!”
高层会议的长圆桌上,散落着各种材料和文件,刚才还剑拔弩张的高层们此时都站在窗边,神情复杂地看着窗外。
桌上,有几张信纸随意散着,罗市长坐回去,看着上面的“时雨时晴”四个字叹气。
“预言信再次被验证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得讨论一下,永夜和大地震了。”
平安社区里,下雨时乔青青正在做俯卧撑,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停下锻炼,抓起毛巾擦汗,走到窗边去看。
那雨刚下时很小,慢慢地雨势变大,有些雨水飞溅到窗户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乔青青将窗帘放下,去卫生间找邵盛安。
“盛安,下雨了。”
“我听见了,天台上没有晾衣服,不用担心。”邵盛安正在洗被单,闻言头也没抬,“一会儿被单拧干点晾客厅吧。”
邵盛安太淡定了,乔青青笑了:“行,我帮你拧。”
晾好被单后,两人下楼去。
邵盛飞的身体已经好全了,这几天邵父重拾种菜大业,邵盛飞鼎力支援,日子还挺充实的。
虽然再次下酸雨让人心情低落,但广播喊了几天,大家心中早有准备,再抗拒也只能接受。
乔青青和邵盛安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六楼陪伴家人,第二次酸雨的日子里,邵父重新将蔬菜种子培育出芽,偶尔看着盆里的小嫩芽,这绿色的勃勃生机让乔青青很喜欢。
她除了锻炼、学习,就是整理空间。
几年下来,空间物资进进出出,有的包装拆封了,有的被放乱了,她偶尔取东西的时候才会收拾一下,距离上次大整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空间又有些乱。
大整理时,她对着当初采购的长而密的清单进行核对,记录好消耗。
“喝奶茶吗?”她拿出半桶奶茶,这东西空间里太多了,当时自己买材料做的,便宜实惠,自己调好的奶茶等饮品成品空间里一桶一桶堆着,前阵子浓雾伤害身体,哪里有心情喝奶茶。
“我要喝我要喝!”邵盛飞第一个捧场。
邵父邵母和乔诵芝三人年纪大了些,乔青青不敢让他们喝太多,只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
“真甜,好喝。”邵盛安轻轻跟她碰杯,乔青青笑着喝了一口,觉得那股带着茶香的甜味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还没有整理完,酸雨毫无预兆地停了。
许多人靠在窗户往外看,乔青青看见窗户外的墙面被腐蚀过一道道坑洼,外墙上的排水管也蚀迹斑斑,楼下大概有一节排水管破了,雨水滋滋往外喷。
“排水管坏了,那以后楼顶的雨水怎么排下去啊。”邵母问。
邵父说:“就直接往下流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邵盛安却说:“一会儿我们得上去检查一下七楼天台的排水口情况,尽量做一个引流的装置,不然的话我怕天台积水倒灌进七楼,那就完了。”
“哎哟这还真的是个大问题啊,我先去找工具!”
“看啊!飞机!”邵盛飞忽然大声喊。
众人朝邵盛飞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远远几颗黑点在移动。
“是飞机,怎么会有飞机呢?”乔诵芝困惑。
乔青青说:“有可能是在派送物资,毕竟雨刚停,路面还不能行车,飞机是最快的办法。”
早上雨停,可惜这一次没有出太阳,地面仍湿漉漉的。
不过空中的飞机好像越来越多了,来熙城几年了,乔青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飞机,上一次见到飞机群还是在花城,等后来物资船遍布,飞机就比较少见了。
中午时,那些飞机终于开始靠近平安社区的方向,这下子能看得更清楚了,它们果然是在投掷物资,乔青青能看见一个个箱子被丢到建筑顶楼。终于,到傍晚时物资投掷终于轮到平安社区,五架飞机像飞鸟一样掠过,先丢物资箱在隔壁楼顶,然后咻一下飞到他们这栋楼上空。
头顶传来闷响,乔青青他们对视着,都觉得这幅场景很眼熟。
“是不是空投物资到我们楼上了?”邵母忙提议,“我们上楼看看呀!”
楼上,邵盛安和邵父正在收拾排水口,将天台上的积水排掉。在察觉到飞机掠过头顶时,邵盛安拉着邵父躲开。物资箱落地的动静特别大,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装满了物资,好在天台被他们清理干净了,物资箱落地时不至于溅起酸雨水花,不然的话他们两人站在天台上就该遭殃了。
乔青青他们上楼时,正好遇见邵盛安他们抬着箱子下楼。
这幅画面让她想起了当年在花城金源小区的时候。
他们一家对物资箱实在太熟悉了!搬下来后熟练地打开门将箱子放到楼道里,等底下的住户找上门来。
池玉秀打开门询问:“我听见老大一声响,上楼没看见东西,原来是掉到你家了。”
602的住户最先赶上来,激动地要拆箱子,邵盛安拦住了。
“你们不是要私吞吧?”
邵盛安也不生气:“应该是一栋楼分一个箱子,等楼下其他户人家都派代表上来了,再一起拆。你要是着急,就下楼去喊人,让大家尽快集合。”
602住户悻悻然地在地上坐下。
楼下的住户陆续上来,有两户人家没来人,邵父还下楼去敲门。
“好像没有人在。”
邻居说:“这家人都在外面上班,好久没有回来了!”
另一个人也说:“他家也差不多,反正就差两户,先留着他们的份额就行了,我们这么多人就先拆了吧!谁有那闲工夫等他们啊!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得来!”
箱子在大家的见证下拆开,里面只有压缩饼干和水。
“没有药啊?我女儿被那该死的雨烫得身上都烂了,怎么能没有药呢!”一人愤怒道。
“唉,可能是受伤的人太多了药不够用呢,成了,能有吃的喝的就不错了,我可不敢出门,要是前脚出门后脚又下酸雨可怎么办!来分吧,怎么分呐?”
“按人头平分吧,十四岁以下小孩子减半,可以吗?”
“我家孩子胃口可不小,凭什么就得减半啊?就按人头分,一个人一块压缩饼干!”
邵盛安也不在意,见大多数人都要求按人头分,那就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