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懒得解释。
到了半夜两三点,许易还是没退烧,我坐不住了就要把他拖起来去医院,但是我力气比不上他。
许易说不去,就是真的不去。他自己又去拿药,我把药抢过去。这不是随随便便吃的啊,而且他一晚上都吃了一点水果。
我想煮姜汤给他喝,但是许易的厨房里特干净,真的只有水果饼干矿泉水。
回到卧室,我把那些药都收起来,然后把被子盖好。
我说,“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许易没理我。
我又说,“我不会不管你的。”
这话挺幼稚的,但我觉得生病中的人都特虚弱,万一许易也会觉得怕呢,总之多一句安慰和保证没有错。
我拿了许易的钥匙出门。
一楼大厅的保安是见过我的,我说了下情况,但是他们办公室也不可能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拿纸笔让他给我画了地图,标记好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位置,又问清楚了来回了路线就跑出去了。
这一次我没迷路,证明的人类的潜能还是可以被发掘了,一想到许易还在家一个人生病我就不敢让自己迷路,可是下过雪的路面会结冰,回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腕蹭破了皮。
天气冷,伤口的疼也就不是特别明显了。
回到许易的公寓,我先脱下鞋子去他的卧室和他说我回来了,然后才带着东西进厨房。
喝姜汤还是很有用的,第一碗喝下去,许易的脸都白了,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是我用手捏着他的嘴让他喝。
生病的时候,许易完全反抗不了我。
喝完,他还瞪了我好几眼,我却一直陪着笑,我真怕他会事后找我算账。
我还翻出来两层被子盖在他身上,说等下出汗很容易着凉的。
后来许易真的出了一身汗,烧也退了,就是人还是不舒服,没什么力气,像是睡着了又睡的不是特别熟。
我想走的时候他的眼皮就会突然动一动,好像有感觉似的。
最后我只好一直留下来守着他,顺便接了一盆热水,拿毛巾一点点擦他出过汗的地方。他的衣服,也差不多被我扒光了,但现在他是个病人,照顾病人就是这样的,我保证我心无旁骛。
解决好这一切,我又换了一床干净的被子给他。
大概是觉得舒服了,许易真的睡着了,他睡的浅,所以我也不敢乱动,始终保持坐在地毯上,趴在床边的姿势。
快天亮的时候我醒了一次,去试温度的时候发现许易又发烧了。
我摇了摇他,他醒过来,眯着眼睛看我,特无力,眼皮又垂下去。
这一次,我真想把许易往医院送了,但想起他之前也没把我丢给医院,我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不义气。**的症状我也在新闻上看过,很明显我和许易都不是,能不去医院还是尽量不去的好。
我还是给他喝姜汤,这次许易是真的不够清醒,特别不配合,表情皱巴巴看起来很痛苦。好不容让他把一整碗的姜汤都喝下去了,他咳嗽了几声,突然捏着我的肩膀,全都吐在了我的身上。
其实也没什么味道,因为他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不是我不给他吃,是他根本不吃。
可即使没味道,也很难接受好不好,但最重要的还是许易。我扶着他让他漱口,又给他喝了点稀饭,最后,又是一碗姜汤。
也许许易知道刚刚吐了我一身,这次虽然不好受,但他还是忍着接受了那个味道。
他睡着之后我才开始擦地板,把房间整理好,再去洗澡。
我经常帮我妈照顾老人,但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也是第一次。衣服都洗了,内衣也是要洗的,洗干净我用吹风机吹干了又穿上。但是外面的不行,冬天的衣服那么厚,就算我吹几个小时照样还是湿的。
我拿了件许易的衬衣穿,这次不问自取也是没有办法了。
出去的时候,他依旧在熟睡,温度也降下来了。这样我才放心一点,抱了一床被子去睡沙发了。
我睡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再醒来,当然又到了晚上了。
这两天的昼夜颠倒,我也有点儿发蒙,朝着窗外看了半天,我开始在心里合计,我到底是昨天来的北京还是前天。
今天是礼拜日还是礼拜一。
我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在学校?还有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吧。不行,我真的想不清楚啊,有的人有起床气,我没有,我就会在刚睡醒的时候整个人像傻逼,想到最后就到怀疑人生的地步。
初中的时候做梦的是小升初的考试,高中的时候梦见的是中考,上了大学,经常会梦见过几天就高考了。
然后醒来就会特别焦虑。
我这种复杂表情吸引了许易的注意,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我不知道。但是揉揉眼睛,看到他此时此刻的精神面貌还是很不错的。
说明他不生病了。
我松了一口气。
醒来后十分钟,我的大脑终于能接受指示正常运转了,但是我不明白,我是什么时候又躺到了许易的床上,睡着之前,我分明还是在沙发上的。
而我身上的衣服,也还是许易那件衬衫,好在它还是平平整整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躺在床上,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许易。
我觉得他这会儿是不是会和我说谢谢什么的,又或者要不要关心我是不是很辛苦。
但是许易什么都没说,看了我一会儿之后,他突然坐下来。
我也从床上起来,想起两条大腿还是光着的,我没好意思马上从被子里出去。
然后许易过来拉我,也就是拉着我一只手,我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固定在床上。试着挣扎了几下,虽然他不是特别用力,但摆明我想动他也不会同意。
我看着许易,许易也看着我。
他问,“你现在想到了要怎么说服我了吗?”
许易的声音压的很低,给人一种蛊惑的感觉,我听了,也确实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我想了想,摇头,“你先放开我行我,我去换衣服。”
听了我的话,许易就笑了,依旧是很耐心的看着我,但是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些不一样了。具体的内容我说不上来,就是打心底觉得冷。
我觉得,我一定要快点走。
许易是个心思很细的人,一旦他决定了要做一件事或者要说服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会贸贸然的采取强硬,反而会一点点的攻心。
他说,对他来说出一张单曲确实算不上什么,但是这个忙,他真的没有一定去帮的必要。每天有多少年轻人想尽办法削尖了脑袋想往这个圈子里钻,谁也不比谁的诚意少。
说梦想,陈识有,那其他那些背着吉他饥一顿饱一顿的小青年们就更有。
相比之下,陈识已经有了很好的运气,到目前为止SLAM的发展也是顺风顺水的,最大的一次磨练也就是那两个月。
如果他们连单曲被砍这种事都不能接受,那大街上那些手都被冻的脱皮还一心一意的站在天桥下拨吉他的人又该怎么安置?
帮他们,不是不能帮。但机会就这么多,帮了SLAM就会有另外一些人会代替他们买单。总有人要经历这个坎儿。
我听着,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一特自私的人。
许易又问,“你知道我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吗?”
我点头,又摇头。
我知道一些,和陈识知道的一样。许易在高中时代就有了自己的乐队,那会儿也经常在南京路唱歌,在天津有一些名气,但是不大。甚至比不上现在的SLAM,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江湖,没有一个正规的,后来那个乐队解散了,没有谁知道真正的原因。
其他成员都选择了各自的生活,只有许易一个人签约唱片公司出道了。
许易是幸运的,在那年发了专辑之后一炮而红,后来被记者采访问到乐队问题的时候,许易从来没给过一句正面的解释。
他说,“乐队解散之前唱片公司已经找到了我们,但是他们只想签我一个人。我的选择有两个,放弃乐队一个人签约,或者和他们一起继续打拼。”
我说,“你选择了第一个?”
许易没回答,眼神淡淡的看着我,但我又觉得他看的不是我。乐队的事,大概他不想再提。
最后,许易还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他可以帮SLAM出这张单曲,在不影响唱片公司其他安排的情况下。也就是这张单曲可以出,而且不会有人需要为这件事再做牺牲。
可是他是有条件的。
我问许易条件是什么。
许易看着我,语气寻常,“你还在和我装傻?”
他要帮陈识,或者说,这一次其实是在帮我,那么这个代价他从我这里取,其实又是从陈识那里取的。
他想要的,就是我。
人有的时候就是要取舍,我们都不知道当年许易的取舍的什么,而现在他也想要我来取舍。
也许我算不上什么,但在陈识心里一定是有着不同分量的,许易看准了这一点。也许他只是把一切当个游戏,在他觉得无聊的时候,享受者把我们这些小透明放在手心里的感觉。
我望着许易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就在我彻底把他当做一个好人的时候,他把这样的选项摊在我面前。
我说,“我想想,可以吗?”
许易笑了笑,这个笑,没有温度,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疏离,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从床上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我却没有离开。
很显然,他可以给我时间,但这个时间不会很长。
在我面前的这两个选择,一个是保护自己和自己的自尊,马上从这里离开。那么SLAM这次的单曲发不成了,下一次的机会,不知道会在几年之后。但是我可以陪着陈识一起等。
或者,牺牲自己去成全陈识的梦想。只有这一次,算不上道德,但这个社会上不道德的事情太多了,没有人会知道我,也不会有谁来和我计较,许易也不会。陈识,也永远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