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持重的长兄,二兄的性格的确要不羁一些。
尔朱华英笑了笑:“待小叔收收心,阿娘再为他娶一房贤惠的妻子,家有美妻,小叔还能舍得不归家?”
便是崔骋序那样冷淡稳重的性子,关上房门也变了副性子。
卢夫人嗤笑一声,她生的儿子,焉能不知道他的脾性?
“不说这些糟心事儿。”卢夫人冷眼看着崔骋烈那样见天儿不归家,一回家就要与他阿耶吵嘴的性子,哪家的女郎嫁给他,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崔檀令听阿娘将二兄划分为糟心玩意儿,忍不住一笑。
卢夫人眼下最牵挂的就是她,看着她面若桃花,眸光盈盈,便知道女儿在这段婚姻之中并没有受什么委屈,相反,陛下倒是十分宠爱她。
卢夫人拨了拨茶盏:“兕奴可想过何时要孩子?”
孩子。
崔檀令握着金雕镂空香球的手指僵了僵,可她不想将服用避子丹的事儿告诉阿娘她们,只轻轻别过脸去,状似害羞道:“这样的事儿如何计划?不过是听天命罢了。”
“天命要紧,人事亦重要。”卢夫人看着自己出落得牡丹一般美丽雍容的女儿,心下仍存着担心,新君与世家的龃龉在几日前已经到了初露矛头的地步,无论是新君又或世家赢了,卢夫人眼下都高兴不起来。
这天子女婿都被赶下台了,作为陆家妇的兕奴焉能得到什么好处?
可说到要让兕奴早早诞下一个带着崔氏血脉的孩子,今后又免不了世家摄政,天子只是傀儡的局面。
想到那还没有影儿的外孙,卢夫人叹了一口气,此时殿内除了她们母女仨,绿枝她们都在殿外廊下守着,她也没有遮掩,只低声道:“你年纪还小,别那么急着生孩子。陛下勾着你,你也别昏了头,知不知道?”
怎么大白天的就说什么勾不勾的……
崔檀令无奈,迎上卢夫人认真的眼神,只得点了点头:“阿娘,我记下了。”
母女仨正说着闲话,便听得外边儿有动静传来。
瞳哥儿回来了,跟着回来的还有一个生得十分巍峨高壮的英俊小黑脸。
崔檀令有些意外,这两人怎么撞到一块儿去了。
陆峮提溜着这小萝卜头,见着崔檀令笑了一笑:“喏,去问问你姑姑,我是不是你姑父。”
瞳哥儿双脚落地得了自由,便噔噔蹬地往崔檀令那儿跑去,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带着些许委屈之意:“姑姑,骗人!”
骗人?她什么时候骗人了?
崔檀令有些狐疑地瞅了瞅朝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的陆峮:“陛下怎么逗瞳哥儿了?”
陆峮人生得高,步子迈得也大,两三息间就坐到了她身边,还有空抬手免了卢夫人与尔朱华英的安。
眼看着这个陌生的黑脸汉子长臂一捞,就将他香香软软的姑姑搂到了怀里,连带着自己也被他抱在怀里,瞳哥儿生气了:“姑姑不要他!”
陆峮被他逗乐了,个小屁孩子,还撺掇他姑姑休夫呢。
卢夫人眉头一皱:“瞳哥儿,不得对陛下无礼。”
瞳哥儿的小脸板得更厉害了。
在阿娘与阿嫂面前这般亲密,崔檀令有些不自在,肩稍稍一晃想要躲开他,却被陆峮给捏住了。
“抖什么?着凉了?”
崔檀令不喜欢心机太过深沉的人,可是面对她的郎君,这样心机意外直白的人时,她生不出厌恶之心,只稍微有些无奈。
见娇小姐抿着唇不说话,陆峮又开始唠叨上了:“早和你说了现在天儿变冷了,你便是爱美,白日里也该多穿些,顶多晚上……”在帐子里少穿一些。
话还没说完,陆峮就被娇小姐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狠狠拧了一把。
瞳哥儿看见了,以为他在欺负姑姑,大眼睛瞪得更圆了。
“姑姑,走!”
看着那小郎君拉着崔檀令的手,一本正经地就要往外边儿去,陆峮笑着把他提溜到自己膝上坐着:“走?走哪儿去?”
瞳哥儿瞪他:“回家!”
“这儿就是你姑姑的家。”陆峮十分好心情地捏了捏他的小圆脸,被他瞪了也不在意,只笑着转头望崔檀令,“兕奴,你说是不是?”
崔檀令摸了摸小郎君软乎乎的头发,点了点头,柔声道:“姑姑有两个家,之后会经常在这个家里住着。瞳哥儿回去替姑姑守着另一个家,好吗?”
被寄予重任的瞳哥儿呆呆抬起小圆脸:“想和姑姑住。”
崔檀令面露为难之色,尔朱华英不要卢夫人开口,忙起身道:“瞳哥儿,别叫你姑姑为难,快过来。”
“这算什么为难?”
陆峮见不得娇小姐蹙眉头的样子,自然了,夜间在帐子里的时候另说。
他带着粗粝茧意的指腹摸了摸她颦着的眉心,直到她松了眉头,似羞非羞地瞪了这不甚讲究的郎君一眼,陆峮才笑着放了手,颠了颠膝上坐着的小郎君:“就叫他在宫里住几天吧,我陪兕奴的时间不多,怕她无聊。”
卢夫人摇头:“陛下,这于理不合。”
即便瞳哥儿年纪还小,可始终是外男,不适合在禁宫之中久留。
陆峮倒是真不在意那些俗礼规矩:“岳母大人不必同我客气。瞳哥儿……是叫瞳哥儿吧?”他捏了捏瞳哥儿的小圆脸,又笑着看了眼崔檀令,“我与兕奴还没有孩子,听说身边有年纪小的孩童陪着,很快便能引来好消息。”
陛下是想当阿耶了?
崔檀令垂下眼,密密匝匝的眼睫轻轻抖动,在玉白面颊上留下一片阴影。
娇小姐这是害羞了。
陆峮盯得更起劲儿了。
他就爱看她脸红的样子。
卢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陛下与娘娘都是有福之人,待时机到了,自然会有好消息的。”
这话他爱听。
陆峮又同她们客套了几句,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娇小姐软嫩的手,放下那个气鼓鼓的小萝卜头,回紫宸殿奋发图强去了。
尔朱华英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
卢夫人:“……你喝口茶吧。”
可别说出什么臊人的话!
可尔朱华英哪里是憋得住的性子,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说得反而更起劲儿了:“妹妹,真是苦了你了!”
崔檀令喂瞳哥儿吃了块芝麻酥饼,听了这话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啊?”
尔朱华英挤了挤眼,暧昧笑道:“陛下生得这般壮……妹妹应付起来不觉得吃力?”
她就知道阿嫂说不来什么正经话!
崔檀令面颊酡红,瞳哥儿仰起脸看她脸红,还用小手给她扇了扇风,贴心道:“姑姑不热。”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阿嫂不是什么正经阿嫂。
崔檀令嗔了她一眼:“阿嫂是嫌我这儿的茶不好喝?”
妹妹害羞了。
尔朱华英笑得十分慈爱。
下回进宫时再送妹妹一本儿更实用的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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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峮乘着夕阳晚风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崔檀令站在庭院里喂鱼。
看着那群肥肥胖胖的锦鲤围着她游个不停,陆峮哼笑一声,想起了那群受他冷落多日的狂野小黑猪。
忽地伸了只大手过来揽住她腰。
一边发呆一边喂鱼的崔檀令被吓了一跳,手里一晃,黄琉璃绘彩蝶小碗里的鱼食倾泻而出,叫那群胖锦鲤吃了个心满意足。
察觉到娇小姐不太高兴的视线,陆峮替她接过了小碗:“站久了不会腰酸?”
今日早上他走时她犹在睡,嘟嘟囔囔着腰酸,他替她揉了半晌,见她眉头舒展开来,这才走了。
她会腰酸是谁害的?
崔檀令不高兴,却也不会说出来,只扭过头去看风景。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陆峮也安静下来,落在她腰间的手温热又有力,叫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崔檀令站了一会儿就乏了,陆峮在她身后撑着,她正好能在他怀里倚好身子,舒舒服服地继续看景。
帝后在赏景,宫人们含着笑静悄悄地退下了。
崔檀令忽地想起阿嫂说的话。
她的郎君生得又高又壮,在帐子里是如何的中用便不提了,在外边儿当靠枕的时候,亦是很中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