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朝屋外走去。
“不要在她面前说?我坏话。”娃娃脸青年的声音放得有些轻,“我没有喂她吃下母虫。”
她很害怕小甜甜,郁记舟知道。
萧持脚步一顿,眼眸微眯:“你耍我?”
见郁记舟痛快地点头承认,萧持心里虽恼这?小白脸很不是个东西,但知道翁绿萼腹中没有虫子作怪,他?还是松了口气。
郁记舟又?默默补充了一句:“我让你吃下的,也?不是同心蛊的子虫。”
不过是一只服下后能够强身?健体的蛊虫。
看着男人铁青的面色,郁记舟露齿一笑:“就是想恶心你一下而已。”
萧持:……他?倒是坦荡。
事?到如今,萧持自然?不可能不明白眼前这?个小白脸少主对他?的妻怀揣着别?样的心思。
但那又?如何,他?会牢牢护住她。
别?人连一丝机会都?别?想有。
萧持不发一言,朝外走去,身?后传来一句:“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他?懒懒举起右手,以作回应。
没有同心蛊,没有他?的一再试探,萧持想,他?也?不会辜负绿萼,他?会让那些爱慕她的小白脸只能酸溜溜地看着他?们一世恩爱,儿孙满堂。
·
又?是一年初春。
翁绿萼想起自己去岁来时的心境,和现在大不相同。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萧持仍不在她身?边。
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有欣赏过平州初春的模样了。
思及在远方?的人,翁绿萼莹白脸庞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徐愫真见小舅母突然?低头笑了,眼睛一眨。
前端时日,瑾夫人遣人回来说?她在琅琊住得有些久了,叫萧皎去接她归家。萧皎虽与她有过龃龉,但始终是亲生母女,她不去,难不成让绿萼去?
萧皎带着三十卫兵上?了路,怕折腾,就没让翁绿萼和两个孩子跟着一块儿去。
徐琛行自觉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要保护家里的女人们,却被翁绿萼笑眯眯地拒绝了,还让张翼一道送他?去书院。
名?正言顺是以徐愫真近日常常到中衡院来陪翁绿萼种花、绣花。
“小舅母想舅舅了,是不是?”
翁绿萼又?是一笑,嗔道:“你不许和你阿娘学,就知道打?趣我。”
徐愫真托着腮,痴痴看着小舅母动人的笑靥,又?看了看在一旁随着春风舒展,傲然?展示着自己的美丽与尊贵的烟笼紫牡丹,只觉得她的小舅母比牡丹还要美丽。
只是牡丹有她们欣赏,舅舅又?何时回来陪小舅母呢?
年轻的小女郎叹了口气,之前舅舅也?总不着家,她虽思念,却也?没有现在这?样急迫。
看着小舅母孤孤单单一个人,她心疼呢。
这?厢气氛静谧又?安好,女使玛瑙脚步匆匆地转过长廊,来到翁绿萼面前,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徐愫真,道:
“女君,愫真小姐,徐少尹在府外求见。”
徐少尹,徐中岳?
翁绿萼微有些讶异,自从上?次瑾夫人五十寿辰,徐中岳与他?的妾室不请自来,却被萧持狠揍了一顿,成了愫真姐弟改姓的契机,这?之后,黄州徐家那边是一点儿来往也?无?。
连两个孩子改姓、上?了萧氏族谱之事?,黄州徐家那边儿也?无?表态。
翁绿萼原以为他?们会就此彻底断了这?门亲,她也?乐得一了百了。
没想到,徐中岳却在这?时候登门了。
听到她阿耶的名?字,徐愫真脸上?明快的笑意微敛,垂下头,手指头绕着披帛上?的流苏,这?是她不开心时常做的一个动作。
翁绿萼不耐烦见他?,这?种薄情寡幸,罔顾自己女儿的苦难来追寻所谓幸福的男人,她光是想起都?觉得恶心。
她安抚地拍了拍愫真的手,对玛瑙道:“就说?我不方?便待客,叫他?回去吧。”
玛瑙‘嗳’了一声,正要转身?出去回复,却被徐愫真给拦下了。
徐愫真慢慢地比划了一个手势,动作虽缓,她脸上?神情却很认真:“小舅母,我想去见一见他?。”
事?到如今,她已经叫不出‘阿耶’这?个称呼了。
只能用他?代替。
翁绿萼微微迟疑了一下,见少女稚嫩脸庞上?神色坚定,她点了头,道:“好,我与你一块儿去。”
徐愫真摇头,握住那只柔荑轻轻晃了晃,又?比划道:“我已经长大了,小舅母不要担心我。再让冬青陪着我一块儿就好。”
冬青是照顾了徐愫真许久的女使,长她五六岁,性情稳重,很是可靠。
看着小娘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翁绿萼只得同意,又?点了点她的鼻子:“先?说?好,他?要是说?什么你不爱听的,或是他?让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直接走就是了。没必要为了那样的人委屈你自个儿,听懂了?”
徐愫真忍下眼底的潮意,乖乖点头。
很快,她就见到了她已经暌违多年,未曾相见的阿耶。
阿耶。
徐愫真无?声翕动唇瓣,念了一遍这?个称呼。
他?实在是不配。
徐中岳立在花厅前,见一清秀纤细的黄衣女郎环步从容,朝他?而来,那张依稀能看出小时模样的秀美脸庞上?没什么表情,徐中岳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浓。
他?上?前迎了两步,才出口一句‘愫真’,就被面带警惕的冬青给挡住了。
“徐少尹,您是客人,得规矩些。请厅里说?话吧。”
徐中岳沉默了一下,微恼,只觉得这?君侯府上?的人都?是野蛮人,个个粗鄙不堪,一点儿礼节都?不讲!
想起去岁他?来此地受到的屈辱,徐中岳至今仍觉得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他?想起家中老母的哭诉,顿了顿,妥协了,拂袖往厅内走去。
看着徐中岳裹着怒气的背影,冬青眼里闪过几分不屑,真想啐他?一口。
她低头看向徐愫真,担心她心情不好,柔声道:“小娘子,咱们也?进?去吧。”
不管旁人怎么说?,她就只有小娘子这?么一个主子。她想见徐中岳,冬青就会一直坚定地陪在她身?边。
见徐愫真进?了花厅,徐中岳负着手,皱眉道:“虽然?你已更了母姓,但你骨子里仍淌着我徐家的血脉。你祖母身?子不好,你从前未曾在她老人家膝下尽孝,今后时
机怕是越发少了。你随我回一趟黄州吧。行哥儿那儿,我也?会亲自去接,你们姊弟俩一块儿上?路,互相也?有个慰藉。”
见他?自说?自话地就要把?事?情定下,冬青眼中几乎快喷出火来。
徐愫真慢慢摇了摇头:“我姓萧,不姓徐。你没有替我安排的资格,也?没有替行哥儿做决定的权力。”
见徐中岳面露茫然?,冬青眼中的讥讽之意更重。
嘴上?口口声声说?疼爱小娘子,可这?么多年来,连几句手语都?看不懂,这?算什么慈父情怀?
女君嫁进?来不到一年,但人家是真心实意心疼外甥女儿的,自个儿一声不吭地学了手语,却不曾借着此事?在君侯、老夫人面前邀功立好感。
这?才是真正的家人。
他?徐中岳算个什么玩意儿?
冬青忍着气,将徐愫真方?才的意思翻译后,转达给了徐中岳。
徐中岳脸色一僵,倏尔叹了口气,面露伤感之色:
“怕你伤心,我先?前不曾与你提。你青姨娘去年年底给你生了个妹妹,只是小小婴孩,承受不住福气,才满月就去了。你祖母很是伤心,为此大病一场,身?子愈发不好了。”
徐中岳隐藏了部分真相,事?实上?老太太对苏青华多年来无?所出很不满意,见生的是个女儿,更是失望。但那时内忧外患,他?被打?得颇重,躺在床上?小半年都?动弹不得,老太太想着替孩子好好办一场满月酒,去一去晦气。
没成想,只是抱着孩子出来给宾客们看了一眼而已,回去她就发了高?热。
才过子时,一条稚嫩的小生命就在她的母亲怀里离别?了这?个世间。
在苏青华几欲崩溃的哭叫声中,徐中岳拄着拐,怔然?听着母亲的抱怨:
“一大一小都?是丧门星!指望着她冲冲喜,没想到是又?添了重晦气。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叫你纳了她,你若和月娘和和美美的,依你妻弟如今的地位,黄州地界里谁家能与我徐氏相提并论?”
“当初谁也?没想到,萧持能在那场战役里活着回来……若早知道,早知道……我也?就不纵容着你和青华胡闹了!害得愫真说?不了话便也?罢了,行哥儿随他?们去了平州,每每想起,我这?心头都?痛啊!”
母亲絮叨的话让徐中岳一阵心烦意乱。
他?看着屋里抱着小小婴孩尸体哭得伤心欲绝的妇人,只觉得她蓬头垢面、满脸憔悴,一时间都?有些不敢认。
这?还是那个容色皎皎,一心柔顺待他?的青娘吗?
徐中岳忽地不敢再看,匆匆离开了。
这?几月里,老太太一直在他?耳旁念着想见孙子,徐中岳觉得为人子孙者,尽孝本是正道。没道理他?们改了姓,就不是他?徐家的子孙了!
趁着萧持出征,萧皎又?不在平州,徐中岳抓紧机会,想带一双儿女回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