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榴连忙冲过?去?,半跪在地上,小心地帮翁绿萼顺着气,杏香则是去?倒了一杯清茶过?来给?她漱口。
两个女使将她身边挤满了,嘘寒问暖,拍背安慰。
好像……没他什么事儿。
萧持不愉地示意她们走开,将软哒哒的人揽到怀里,抱着放在了罗汉床上。
看着她刚刚还白里透红的丰润小脸此?时有些发白,心里莫名跟着一痛,声音低了下来:“哪儿不舒服?”紧接着,他想起自己昨夜掀起的重重水浪,有些不确定?,伏在她耳边问她,“是我昨夜太孟浪,伤到你了?”
翁绿萼摇了摇头,是那一碗满得过?分的早膳闹的。
见她难受,又?带着呕吐之症,杏香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女君……会不会是有喜了?”
上苍垂怜,女君终于要熬出头了吗!
杏香的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还催促丹榴给?女君把把脉,她这就?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听到她话的夫妻两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有喜了?
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体一僵,本就?硬邦邦的肌肉此?时紧绷得更是硌得慌,翁绿萼连忙叫停。
“不必忙活了。我没事。”
她与萧持圆房不过?几?日,即便有喜,也要月余之后才?能知晓。
丹榴自是知道女君不可能在这时候就?传出喜信的,但?也怕她身上哪儿不好,上前替她看了看脉象,所幸,一切都好:“或许是夜里着了些凉气,无?妨,待会儿婢给?您熬一碗姜汤喝下去?就?好。”
想到姜汤那又?甜又?辣的口感,翁绿萼脸一皱。
丹榴带着有些失落的杏香下去?忙了,翁绿萼倚在萧持怀里静静出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想要起身离开,却被萧持钳着腰,没能起来。
“真的没事儿?”
翁绿萼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夫君不必担心。”
事实上,他少做一些所谓的关怀之举,她能好过?很多。
但?她如果直接说出来,喜怒不定?的君侯恐怕会当场拂袖而去?。
这也并非翁绿萼想要看到的场景。
她垂下眼,无?端觉得心头发闷。
“再抱一会儿。”萧持把她的脑袋摁回怀里,下意识不想叫她看到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孩子?……
萧持第一次为尚未来临之事感到棘手。
这是他从前嗤之以鼻的做派。但?孩子?,尤其是,这会是他们的孩子?,意义陡然不同了很多。
翁绿萼不知道萧持正在一脸严肃地为他们将来的孩子?制定?人生?规划,她趴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苦味道,先前隐隐的反胃恶心感慢慢地消退下去?。
“咕。”
一声腹鸣让两人都从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脱身出来。
萧持低下眼,看见她露出的半边面颊,带着些羞赧的红,唇角微扬:“走了,去?吃点东西。”
翁绿萼轻轻嗯了一声。
女使们将先前那桌已经冷了的早膳撤了下去?,重新?摆了一桌,翁绿萼见萧持又?要给?她夹东西,如临大敌,珠辉玉丽的脸庞绷得紧紧的,萧持余光瞥见,手上动作一顿。
“喝碗米粥,养胃。”
萧持盛了一碗米粥给?她,又?哼了一声道:“想吃什么,自己夹。非要我伺候你?”
说的话虽然还是听着还是那么不入耳,翁绿萼却松了口气。
萧持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没说什么,两人安安静静地用完了一顿早膳。
她的饭量的确很小。
翁绿萼见他盯着自己的碗皱眉,怕他又?起什么歹心,忙道:“时辰不早了,夫君今日可要去?军衙吗?”
萧持慢慢点了点头。
翁绿萼便让杏香她们去?寻他出门要换的衣裳。
萧持不喜有人近身伺候,自个儿去?了屏风后换衣裳。翁绿萼乐得轻松,慢悠悠地喝着丹榴递来的橘皮茶。
屏风那头的人却忽然唤她。
“进来。”
翁绿萼低低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到一旁,绕过?屏风,见萧持已经穿戴好了,宽肩窄腰,仪望甚伟。
“夫君?”
翁绿萼不解,他却上前两步,一张俊美?面容在屏风阴影明灭的映照变换下,愈发显得英俊迫人。
萧持将她揽入怀中,翁绿萼的耳朵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而隆隆的心跳声。
“不想做的事,下次要和我直说。”
萧持觉得女人实在是一个很难懂的东西,说她怯懦,她偏偏在某些时候又?很会蹬鼻子?上脸。说她恃宠生?娇,但?她有时候明明不喜他的安排,却又?忍着不做声。
萧持不懂女人心里边儿到底在想什么,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我夫妻,不许有两心话。有什么话,与我直说就?好,知道了?”
萧持这样横行霸道惯了的人,说起夫妻之间的亲昵话时,也下意识带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但?,起码他会注意到她的感受。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但?值得人高兴的进步吧?
至于他那些令人窒息的坏毛病……
翁绿萼这样安慰着自己,过?日子?,稀里糊涂一点没什么不好。
她抬起眼,迎上萧持深邃而锐利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夫君对我的好,我都明白。”
华容婀娜的美?人对着他言笑晏晏,极尽婉转情态,得亏萧持定?力过?人,又?兼之今日要与蔡显他们谈论屯兵之事,耽误不得,他不得不放开她的腰:“走了。”
翁绿萼送他到门口,见他走了几?步,忽又?折返归来,有些不解:“夫君,还有什么事?”
回答她的,是萧持伸出手,在她挺翘小巧的鼻梁上刮了刮。
“我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今后不许再犯。”
“若犯,当以军令处置。”
说完这句话,萧持喉头微干,他是主帅,她是他麾下唯一的兵,该怎么处罚,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萧持心情很好地大步离去?。
在女使们揶揄又?含羞的眼神?注视中,翁绿萼难得不淑女地竖起眉头。
这只
?轻浮霸道不讲道理的野蜂子?,真把她当成他的兵啦?!
·
前些时日为了给?瑾夫人绣屏风,翁绿萼做绣活的时间长了些,杏香和丹榴都不许她近日再动针线了,就?怕伤眼。
翁绿萼百无?聊赖,坐在罗汉床上翻看着山水游志。
忽地被外边儿的动静给?吸引去?几?分心神?。
平州的初夏,隐隐多了些雨水无?常的特征。
萧持走时还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没过?多久,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翁绿萼连忙将那盆烟笼紫牡丹抱进放在了内室的香几?上,再一回头,有清凉的水汽裹着泥土的微腥气迤逦开来,云层好像纷纷崩坠,大雨倾盆而下,长廊檐下瞬间挂上了密密的雨帘。
杏香咋舌:“好大的雨!”
她们到平州快三个月了,还是头一回看到下这么大的雨。
翁绿萼站在窗前赏雨,听杏香还在担心‘不知道君侯会不会被淋到’之类的话,轻轻哼笑一声:“反正丹榴今日要熬姜汤,分他一碗就?是。”
杏香被女君无?情的回应噎了噎。
翁绿萼想要安安静静赏雨的计划还是被人打破了。
万合堂的刘嬷嬷亲自过?来请她。
“女君,老夫人有话想要问您。”
翁绿萼心里一跳,看着刘嬷嬷脸上那为难的脸色,隐隐猜出了些什么。
应该,是为了愫真姐弟要入宗祠、改母姓的事。
翁绿萼心里有了猜测,但?当她跨进万合堂的正房时,迎面飞来一只?茶盏,迸裂开来的碎瓷片和茶汤溅在她香黄色如意连云彩绣花鸟绫裙上,翁绿萼脚步一顿。
杏香在后边儿被吓得一声尖叫差点儿就?要冲破喉咙。
她担忧地看向翁绿萼,生?怕哪块不长眼的碎瓷片划伤了她。
翁绿萼勉强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刘嬷嬷暗道不好,忙从女君身后急急走了几?步上前,看向瑾夫人,劝道:“夫人,女君至。有什么话,您耐心地问一问女君就?好,何必凭些不知所谓的话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呢。”
“伤了我自个儿的身子??又?有谁会关心在乎?”瑾夫人想到自己的外孙女与外孙要改母姓,归入萧家族谱的事儿,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就?觉得怒火中烧,“这样大的事儿,竟然没人与我商量,就?定?了主意!若不是族老家的人给?我递了消息,怎么,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瑾夫人正在气头上,翁绿萼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夫人容禀,实在是事发突然,妾不想扰了夫人过?寿的兴致,隐而未报,是妾之过?。”
她姿态谦卑,却没能安抚住瑾夫人腾腾的火气。
“从前我只?当你年纪轻,没什么阅历,轻浮些也正常,却不料你寡见少闻至此?!你明知奉谦与月娘下了那样的决定?,不帮着劝一劝便罢了,竟还敢帮着他们隐瞒下来?!”瑾夫人心知肚明,能做下这个决定?的,只?有萧持一人。
但?且不论她能不能置喙萧持做下的决定?,瑾夫人最了解自家儿子?的性子?,他是不容许有人与他唱反调的。而且萧持的命令已经下达到萧氏一族,该知道的人也知道的差不多了,瑾夫人不能劝他在这个时候收回命令——否则朝令夕改,岂不是要引得别人打自己儿子?的脸?
种种桎梏之下,瑾夫人心里边儿的火气,可不是只?有对着娘家失势的儿媳妇发了么?
“愫真倒还罢了,一个女孩儿,认在萧家名下,将来说亲也便宜些。但?琛行呢?你有没有想过?,他是黄州徐家下一辈里唯一立住的男孩儿,今后是要继承整个徐家的!天下焉有异姓之人光耀本家门楣的说法?”瑾夫人越说越心痛,当初萧持坚持将萧皎母子?三人带回萧家,瑾夫人虽有些许微词,但?总体来说,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