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二生日。相较之前,我更喜欢披头士头这个说法。”他隔了两分钟,又追问道:“你是不是在套我的生日?”
杜秋没回复他。他本以为这事过去了,但第二天就有鲜花送到他店里。快递员说是有人为他订的到生日服务,订了一整年,每月一束不重样,到他生日那天是个花篮。
这次的花束是黄玫瑰里夹着风信子,他去搜了花语,都是‘抱歉,请原谅’。他觉得她是太紧张了。他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到如此小心翼翼的程度。又或者她本就看重这次约会。无论如何,他还是把放回去的衬衫拿出来,重新熨了一遍。
杜秋的脸色阴了两天,皮笑肉不笑的,公司里略知趣的都知道要少招惹她。变故来得突然,原本订在情人节当天的饭局延后了一天。这顿饭她只是个陪客,由不得她做主,只能说好。
上个月,她名下的慈善基金捐了两千万给本地大学。由大学校长牵头,请来了工商联党组的书记,再加上本届总商会的副主席。杜守拙也是这届的副主席,如果她以后要接班,这个位子上也要一并接下,现在混个脸熟也有必要。
孰重孰轻自然分得清,她就是同自己怄气,早知道一开始约在后面,也省得空欢喜一场。气也不能撒在别人身上,她就一门心思处理工作。自从上次周长盛先斩后奏的事后,她每隔两小时就看一眼办公系统,请示邮件是二十分钟内必回,公文一上午能处理两份。
姜媛媛就是在这种时候硬着头皮,进了杜秋的办公室。她面上带笑,手指却绞紧,“杜总,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不方便邮件沟通。”
杜秋见她紧张,想来是要事,而且不发邮件,自然是怕留痕,多半是坏事。她抬头,正色道:“有话直说。”
“我们发现公司最近新推出的一款牛肉面,外包装是抄袭其他设计师的。前几年的两款包装也是这个设计师,同样有抄袭嫌疑。这是对比图。”她递上文件夹,杜秋潦草翻了几页,确实有相似之处,几个小动物完全是照抄之后缩放。
她道:“看着是挺像,不过算是抄袭吗?”
“就设计行业的标准看,是抄袭。现在还只是设计师本人在私人账号抱怨,没多少人理睬,但是我担心一旦出现问题,很容易由于核心用户群不重合导致舆论的扩散效应。”
”听不懂,别用互联网那一套,说人话。”
“简单来说,就是买方便面的人和重视版权的不是同一类人。一般来说,一个人要是用一种商品,在品牌出现非质量问题时,也会下意识站在品牌这边。这样舆论一开始不会发酵很大,还有公共的时间。但是,不用这类产品的人不会有这种顾忌,一旦这个问题爆发,会立刻发酵,很难公关。方便面不比其他产品,没办法细分赛道,培养消费忠诚度,所以一旦出现大众层面的公关危机,是致命的。上次您父亲的那件事,还是在小范围发酵时及时止损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找几个业内人士,再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抄袭。如果确定了,那就私下联系一个那个设计师,能不能花点钱平事。”
“好的。”
“已经印的包装是没办法改了,这么多条生产线,还是仓库里的货,已经铺出去的货,都不可能收回。最多也就是等下半年找个理由,换个新包装。” 杜秋揉了揉眉心,问道:“对了,这件事是你发现的还是小姜提的?”
姜媛媛略作片刻犹豫,“是他的意思,我又整理了一下。因为他的原始报告全是错别字,想法是好的,可是思维太跳跃。”
杜秋笑道:“是他会做的事。你工作也快有一个月了,让小姜给你当副手,还习惯吗?”
“挺好的,想法很多,就是我觉得他还是需要多磨练一下。”
“那你辛苦点,多带带他。这件事你及时跟进,有反馈立刻和我说。”姜媛媛带上门告退,杜秋倒还在想着他们。姜媛媛庄重持稳,一看就是大公司接受过培训的,交上来的报告连格式都赏心悦目。不过到底是已婚母亲,这个月光是为了孩子的事,就请了两次假。
姜忆之前也借题发挥过一次,他显然是不满意如今的副职。杜秋也不声张,只是先静观其变,看看他的能力配不配得上这跃跃欲试。最近他倒是消停了不少,是有个错处砸在大姜手里。
他给食品展销会的公司介绍上有个纰漏,把福顺的旧 logo 用上去了。他又心高气傲,抄送给大姜看的只是文字内容,不屑于让她指点设计。还好大姜又最后确认了一遍,才在主办方定稿前,把 logo 改了回来。
这事可大可小,因为新旧 logo 之争还牵扯到福顺内部过去的一次党争,新 logo 是杜守拙大获全胜的标志。大姜本可以添油加醋向杜秋告个状,给他点教训,但还是压了下来,只是建议给部门员工多加几次培训,统一办事流程和文件格式。
杜秋自然有她的途径了解这场小风波,颇欣赏姜媛媛的大方涵养。而姜忆也自然感激她的宽容,特意买了一箱牛奶,每天早上往她办公室送。
回家后,杜秋告诉了父亲包装抄袭一事,等他的意见。杜守拙听完哈哈大笑道:“真是书生气,纸上谈兵。我问你,因为个包装完蛋的方便面公司,你听过有哪几家?”
杜秋道:“一家都没有。”
“那不就好了。买方便面的都是普通人,没人有这个闲心关心这种破事。他们只关心两件事,面好不好吃,价钱贵不贵。你只要搞定了这个,别的都是瞎操心。你有这个时间想这种事,还是想想明天吃饭穿什么。你也是个女人家,多打扮打扮自己,别总那么素样。”
他说完,转身就走。杜秋回头,望着身侧的镜子。一张苍白单薄的脸,她今天忘了涂口红。可上次她站在这面镜前,浓妆艳抹时,父亲又说了别样的话,“你不要总把心思花在打扮上,我对你是有期望的,你别让人看你就是个花瓶。”
她苦笑着,抿了抿嘴唇。镜子的脸倒挤出些血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