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一点点头，沉默了一会，他问：“爸爸，是不是我去看了医生，我们一家人就要分开了？”
“不会的。”季江舟搂住大儿子的肩膀，安慰道，“我们不会分开，就算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我们也会尊重宁一的意见。”
“我愿意的。”季宁一声音很低地问，“爸爸，我真的还会伤害到知乐吗？”
季江舟反而问他：“宁一心里是想保护知乐的吗？”
季宁一点点头，神情有些沮丧：“爸爸，我一直在努力当好一个哥哥的，想保护好知乐，是我没做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宁一，原来爸爸没在家的时候，是你一直在照顾知乐。”季江舟说，“但这是爸爸妈妈应该做的，我们丢给了你，让宁一承担了很大的责任，也受了很多委屈。”
季宁一摇摇头：“我不委屈的。”
季江舟摸了摸自己大儿子的头：“对不起宁一，以后爸爸会照顾你和知乐的，你是知乐的哥哥，也是爸爸的孩子，和知乐一样都是小朋友，小朋友都有任性调皮的权利，爸爸和妈妈永远不会不要你们。”
再次得到了承诺，季宁一心中似乎有什么被渐渐填满。
他抬头看着爸爸，爸爸抱住他：“宁一，爸爸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季江舟所做的和绝大部分家长一样，希望给孩子一个丰足的生活条件，无论以后宁一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他原来好像忽视了很多东西，因为宁一是哥哥更听话懂事，所以理所当然地忽视了他的需求。
他觉得刚才司甜说的很对，他们是不及格的父母，宁一是太优秀的孩子。
季宁一靠在爸爸胸膛上，轻轻“嗯”了一声。
他喜欢妈妈，因为妈妈一直陪他长大，给了他生命还有很多的爱，妈妈的承诺很重要，但他也同样喜欢爸爸，虽然爸爸陪他们的时间不多，但他知道爸爸也是爱他的，爸爸努力工作让他们可以买很多东西可以读书上学。
他们组成了一个家，缺了谁都不行的。
*
吃了晚饭后，一家人便准备回去了。
季江舟联系了很有名气的儿童心理医生，明天会来家里和季宁一见面。
两个孩子坐在车上，虽然没有了去时的活泼热闹，但好歹能时不时说两句话，司甜也没指望他们现在就能和好如初。
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波澜起伏，不过司甜庆幸，她接触到了季宁一的真实想法，最后两个孩子也是好好的。
回到家后，睡觉前的故事又继续了，按照轮次，今晚应该在季宁一房间睡觉了，季知乐好像不太愿意，穿着睡衣嘴巴还微微嘟起，是那种一眼就可以看出不高兴的表情。
司甜笑他：“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季知乐不说话。
司甜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还在为今天的事不高兴吧，所以要去哥哥房间睡觉都会表现出不乐意的神情，但她故意逗季知乐：“是不是知乐长大了，不想听故事了？”
“不是不是！”季知乐很快否认，很怕妈妈误解，以后真的不给他讲故事了，这怎么行呢？他还在读幼儿园呢。
“那是因为什么呢？”
季知乐没忍住，让司甜弯下腰，他伏在她耳边，悄咪咪地说：“我不跟哥哥一起睡觉了。”
司甜摸了摸季知乐的头发，说：“可以的，那知乐听完故事回自己房间可以吗？因为妈妈讲两次故事也会很累的。”
季知乐想了想，点点头：“可以。”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小孩了，所以不让妈妈太累，但他和哥哥现在还没有好到可以一起睡觉。
像往常一样，司甜坐在两个小孩之间念故事。
故事很简单，司甜读完，季知乐已经软趴趴地靠着她的胳膊快睡着了。
小脸白净嫩生生的，很安静地呼吸着，司甜起身，把他抱起时，季知乐醒了，迷迷糊糊地说：“妈妈故事讲完了吗？”
司甜说：“讲完了。”
季知乐说：“我睡着了，没听完，再讲一遍吧。”
他声音里都充满了浓浓的睡意，司甜觉得好笑：“讲故事是哄你们睡觉的，现在你都睡着了就不用听了。”
季知乐试图努力睁大眼睛，但睡意浓重，他连周围的具体东西看不太清楚，但目光落在了床上的玩偶上：“妈妈，我的小熊。”
季宁一拿起小熊，想还给季知乐。
司甜说：“你忘了吗，这是你借给哥哥的，才陪了哥哥几天就要要回去了吗？”
季知乐似乎想起了什么，软软地“哦”了一声，他是个很讲信用的孩子：“那不要了，妈妈我想睡觉了。”
司甜抱着他往他自个房间里走去，一放在床上季知乐就立刻睡了过去，跟小猪一样，就这样了还要听故事。
离开了季知乐房间，司甜却并没有回到自己房间，反而是去看了季宁一。
季宁一还没有睡觉，他抱着季知乐的小熊玩偶，低着头在玩着小熊的手，有些沉默。
司甜努力安慰他：“知乐现在不愿意和你一起睡觉，我想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季宁一说：“我知道的，妈妈，我不会难过，今天知乐都愿意跟我说话了。”
司甜说：“宁一，今天妈妈在奶奶家问你们怎么去到外面的，让你先说，不是因为你是哥哥，只是那时候知乐情绪很糟糕，所以才先问的你。”
司甜不想让他们之间产生任何误会了，所以一丁点儿事情都想解释清楚。
季宁一点点头：“我知道的妈妈，我没有在意的，我没有那么不懂事。”
司甜说：“我倒希望你不懂事一点。”
“早点睡觉吧宁一，明天心理医生会来家里，不要紧张哦。”
季宁一点点头：“我不会紧张的，妈妈晚安。”
司甜离开了，季宁一揉着玩偶小熊的耳朵，轻声说：“小熊，我不想让妈妈这样对我……”
他能感觉到回家之后妈妈对他很小心很小心，就像班上的同学对待科学作业要用的植物小芽一样，别人看一眼轻轻碰一下都不行，因为会吓到小芽。
但季宁一觉得自己不是脆弱的小芽，他会慢慢长成大树。
*
第二天心理医生如约而至，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性，身上自带一股让人安心的气质。
季宁一和心理医生单独上楼时，他有点紧张，但楼下爸爸妈妈都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又让他觉得自己不会害怕任何事情。
季知乐看着家里出现的陌生人，问司甜：“妈妈，那个姨姨是谁呀？”
司甜说：“是来看哥哥的心理医生。”
季知乐只听懂了后面个词：“是哥哥生病了吗？”
“哥哥心理生病了，所以需要医生来看看。”
季知乐眼神懵懵懂懂：“我没生病的，不用看医生。”
司甜说：“是的，你没有，希望知乐一辈子都不会心理上生病。”
季知乐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很自豪地说：“我不会的，我身体可好了。”
心理医生从季宁一房间出来后，便单独告诉了司甜和季江舟，不用两个孩子分开，季宁一这样的年纪正是需要和家人多多相处的时候，平时便是多关心孩子，和孩子进行沟通，知道孩子真实的想法，要落实在平时生活中，不是一次就能完全解决。
心理医生走了，季宁一还有些惴惴不安，问司甜：“妈妈，我们不用分开的对吗？”
司甜说：“当然不用，宁一今天辛苦了，中午想吃什么呢，妈妈……让阿姨做。”
本来想说自己做的，但司甜并不觉得吃自己做的饭菜是一种奖励。
季知乐在旁边听到了，便眨眨眼，妈妈怎么没问他想吃什么？
不过哥哥生病了的话，那吃哥哥喜欢的也没关系。
季宁一瞧见了季知乐的眼神，说：“糖醋排骨，红烧兔腿，清蒸鲈鱼……”
他说了一连串菜名，最后季知乐眼睛越来越亮，兴奋地点点头，表示他很可以。
说完后季宁一才察觉到自己好像说了很多，肯定吃不完的，又迟疑地说：“其中做两三道就行了，这样就不会浪费。”
司甜一锤定音：“不浪费，就做这些，每份少做点就行了。”
司甜记下了菜名，去告诉做饭阿姨。
季宁一心中产生一种奇怪而微妙的感受，不那么懂事的要求被满足，他也有任性的权利。
此时，季知乐决定把自己的玩偶小熊多借给哥哥几天，如果今天哥哥来他房间听故事，他愿意把上铺给哥哥，因为哥哥生病了，生病的人是可以有特权的，再加上哥哥今天中午点的菜都是他很喜欢的，他很开心。
今晚的故事在季知乐房间讲的，但是讲完后，季宁一却没有留下来，他像昨天季知乐那样，回了自己房间。
季知乐有点不高兴，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司甜这会是真的不太懂了：“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季知乐才嘟嘟囔囔开口：“哥哥为什么要回去？”
司甜奇怪地看向季知乐，见这小孩一脸不开心的表情，便知道他是不想季宁一回去的。
奇怪了，明明昨晚他还很傲娇不和宁一一起睡的嘛？现在怎么变了，司甜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就是双标嘛，小小年纪还挺会的。
她说：“可是你昨晚也回了自己房间呀，哥哥可能是以为你不想和他一起睡觉。”
季知乐说：“我不想！”
他很否认，怕妈妈误解自己的意思，立刻解释：“哥哥睡上面，我睡下面，不是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