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小池,你这整的我很惆怅啊。”沈之哲还是有些不放心,侧着脑袋睨了池析亭一眼,忧心忡忡道。
池析亭面上看上去要比沈之哲冷静多了,还有闲情开个小玩笑。
“少惆怅啊,又走不了医保。”
沈之哲:“……”
“得得得,您是祖宗。”沈之哲妥协了,目光在在场的十几位股东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凝在了褚聿身上。
褚聿垂眸在看一份文件,旁边的周珊微微躬着身在旁边等着,眼见着褚聿颔了下首,便立刻伸手将签好字的文件收进了怀里。
会议还没开始。
池析亭看了眼时间,又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众人,突然开口问沈之哲道:“这次会议所有股东都来了吗?”
沈之哲环抱着胸陪池析亭站着,闻言摇了摇头,道:“毕竟是临时组的会议,来不了那么齐,但是主事的基本上都来了。”
大多数没来的都是不管事,只收分红,靠着褚氏股份养老的人,别说来开会了,说不定人都不在Z国。
许是看出了池析亭好奇,沈之哲犹豫了半响还是稍微介绍了几句,“看见前面坐着的那几个了吗?”
池析亭顺着沈之哲抬下巴的方向看去。
靠最近褚聿坐着的只有两位,年纪看上去都要比褚聿大上好几轮的样子,鬓角泛白,面上也有不少皱纹,只是两眼精明锐利,看上去倒是显得比同龄人精神许多。
沈之哲道:“靠近右边的是除了褚总外,褚氏最大的股东,叫董方成,是褚氏的老人了,在老褚总还掌权的时候就已经在褚氏任职了,和老褚总关系还不错,是一起闯荡过来的老合作伙伴。”
“和褚总的关系呢?”
沈之哲耸了耸肩,道:“一般吧,他毕竟年纪大了,没有什么斗争的动力了,近几年也已经偃旗息鼓了。”
“近几年?”
“嗯,在褚总刚上任的时候,他持的是反对意见,而且态度非常坚决,没有一点回转余地,甚至直接撕破了和老褚总的关系。”
池析亭皱了下眉,目光在董方成身上停下。
董方成姿态闲散地坐在椅子上,垂着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茶水,一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模样,谁来打招呼都只是笑着点头,但是眸子里裹着的冷漠显然是完全没有把任何人放进眼里。
“褚总顺利就任之后也不老实,给褚总使了不少绊子,那会儿褚总还年轻,手里除了有股份外没有任何实权,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沈之哲语气淡淡,“褚总现在的权力都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从这堆人里抢出来的。”
池析亭抿了抿唇,又径直看向了褚聿左边的人。
沈之哲觑了眼,道:“左边那个叫刘景,当年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褚总就任的股东。”
池析亭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然回头看向沈之哲。
“刘景人还算不错,都这把年纪了还记挂着公司,基本上大会小会都不会缺席,对褚总的态度也还行,倒是和董方成关系不怎么样,估计也是因为当初两个人对褚总就任持不同意见产生的影响,不过这两年也缓和了不少,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褚总的地位也已经板上钉钉了,他们下面的人在因为这种事争执也没有必要。”
沈之哲对刘景的了解不多,给池析亭科普也只是科普了一下表面的成分,对内里的瓜葛都一无所知。
池析亭只觉得有些古怪,脑中霎时浮现出了上次褚聿和他提过一句。
当时只有一位股东同意他任职,但是也和他私下谈了条件。
让江浩入职。
按沈之哲这个说法,估计当年的那位股东就是刘景。
池析亭盯着刘景看了半响,只觉得刘景唇角习惯性带上的浅浅的笑容像把被软布包着的弯钩。
刘景老神在在地坐着,笑着看着在场的人,态度和善,活像个交际花,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在寒暄了一遍后,精明锐利的目光也不经意地扫过了站在会议室后面的沈之哲和池析亭。
沈之哲礼貌性地冲刘景笑了笑,抬手打了招呼。
刘景的眸光隐晦地沉了沉,也弯唇微笑,颔了下首后便收回了目光。
介绍完了两个重点人士,沈之哲又用了寥寥几句提了一嘴其他董事,最后的落点又落回了项目介绍上。
许是担心池析亭搞不定,沈之哲点了一句,“方案是你做的,既然褚总临时把你喊上来给他们这几位介绍项目,十有八九都会给你兜好底,你按照上回给我做策划汇报的节奏讲就行,放轻松一点。”
上回池析亭表现的就很好,PPT做的简明扼要,没有一点花里胡哨的东西,看上去简单大方又清晰明了。
池析亭讲话又有逻辑,分得清轻重点,所以直到现在,沈之哲对那天池析亭的表现印象都还很深刻。
只是这次不比上次,上次好歹还有几天的缓冲期,这次是真的完全赶鸭子上架,全靠临场发挥了。
沈之哲也没说胡话,今天这事挺重,一是池析亭是他市场部的,二是褚聿这个项目比较敏感,这次汇报还是头一遭把项目堂堂正正地拿出来放在董事面前进行审阅。
重要性可想而知。
所以沈之哲反复嘱咐池析亭的同时还是不免对褚聿产生了埋怨,好端端的,没一点缓冲就把人赶上去了,池析亭还这么年轻,哪里应对得了这种场合。
估摸着又是被那个所谓的“信任”冲昏了头脑。
池析亭轻轻摇了摇头,道:“不。”
沈之哲皱眉,“什么不?”
“不能那样讲。”池析亭的目光在沈之哲重点介绍过的几位股东上停了一会儿,思忖了半响后才道,“他们想听的和你想听的可不是一样的。”
工作汇报也有讲究,绝对不只是把工作讲一遍那么简单。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是要清楚是要向谁汇报。
他们的核心诉求是什么。
当初的项目汇报只是部门内部的汇报,除去褚聿的意外出现,他面向的人员就只是他的直系领导沈之哲。
沈之哲要从他的汇报里得到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看到他的态度以及工作能力,甚至还包括在那次汇报中展现出来的分析总结的能力。
不管怎样,沈之哲作为部门的领导人,他看的关键是人。
是这个人的能力以及未来的发展潜力。
但是今天的场合不是。
池析亭被沈之哲轻轻推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所有的董事都已经入座,沈之哲在提醒了他之后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整个会议室里唯一站着的人只有池析亭。
每位董事都身居高职许久,见多了大风大浪,对于今天这个场合显然都不太重视,也对一位小小的实习生的工作汇报提不起兴趣,只是看在褚聿的面子以及自己的利益上才勉强过来坐一坐,甚至没有多看池析亭一眼。
整个会议室霎时陷入了安静,安静得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原本不太怯场的池析亭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了。
心脏跳动声愈发清晰,传进耳中感觉如雷作响。
池析亭和沈之哲说的“一半一半”也没有丝毫作假。
一半的不紧张是因为他上辈子参加过的会议数都数不过来,小到部门会议,大到区域会议,他不止参加过,甚至还主持过,所以参会的心理素质和能力都兼备。
只是,一半的紧张出于他确实没有出席过董事间的高层会议。
褚聿侧目看了周珊一眼,周珊了然地点了下头,安排了张椅子放在了褚聿和刘景之间。
刘景的表情轻微地变了变,唇角的弧度往下落了一点,但依旧维持住了面上惯有的笑脸。
会议桌上的其他董事的神色都有些意外,但是碍于场合都没有做多余的反应,只是终于愿意放个眼神在池析亭身上,目视着池析亭走到座位边坐下。
褚聿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会议的部门内容涉及到我前段时间进行的一个项目规划,池析亭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待会儿会由他来对项目情况进行一个简单的介绍。”
所以坐在前面只是为了方便介绍。
褚聿没把话说全,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
刘景作为“受影响”最大的人,第一个站出来回应了褚聿,“负责人?这么年轻?年轻有为呀,咱们这些老家伙真是比不上了,哈哈。”
刘景一句话就把场面盘活了,原本都不怎么说话的董事也都乐了,笑着奉承刘景的话。
刘景侧目觑了池析亭一眼,眼角的皱纹几乎炸出花来,轻微眯着眼,似乎在隐晦地审视池析亭。
池析亭表情淡定,似是完全没有受到在场的“大佬们”的调侃和关注的影响,声音不轻不重道:“刘总谬赞,我还需要多向您学习。”
刘景盯着池析亭看了半响,而后才突然笑出了声,道:“你认识我?”
“久闻刘总大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您。”池析亭打起了官腔,听上去不太真诚,但是应对这种场合刚刚好。
不显得谄媚,又不会过于木讷。
反正刘景脸上的笑容也没几分真诚在。
刘景哼哼一笑,衔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移开了目光。
对面的董方成完全没有掺和进来,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喝茶,直到一杯茶见底才开口说道:“会议可以开始了吧。”
周珊微笑着点头。
会议是由周珊主持的,许是碍于有赵文在场,会议内容完全没有涉及到褚氏的任何核心机密和情况,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褚氏在建材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以及行业指标上。
能让赵文听,但是赵文能不能听明白就是另一回事了。
池析亭也听了一耳朵,大概是明白了褚聿未来的规划,在心里也不自觉地在瑞丰的项目的重要性上增加了些许砝码。
赵文明面上是瑞丰的老总,但是毕竟是老牌企业,又是工贸一体的企业,很多管理和运营思想都比较老旧,平时也只管生产和线下固定渠道的推销和维护老客户,很多新型现代的规划和管理手段都不了解,即使坐在这里听也听不太明白,一会儿挠挠下巴,一会儿又挠挠脑袋,听得一头雾水。
直到会议进程终于走到了和他合作的项目上,赵文才从走神中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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