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语气仿佛把夏驰逸当成小朋友。
夏驰逸看了对方一眼，他的背上是“四号汪展博”。
这个背号，很有可能是西北财经的队长。
帅北刚想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周哲骁开口了：“第一天打球吗？教练没教过你，别用自己的爱好挑战别人的专长。”
欧阳宸一抬眼就对上周哲骁沉如深海的眼眸，里面没有怒火没有挑衅，只有一种不屑。
汪展博笑了起来：“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说完，汪展博就摁住欧阳宸的后脖颈向夏驰逸和叶朝影道歉。
“这小子杀进全国赛之后就有点飘。宁昌大学能赢过沁城大学，后卫线功不可没，毕竟还没有第二支球队像宁昌大学这样同时拥有赛区最佳射手和抢断王。”
夏驰逸和叶朝影虽然被夸了，但还是觉得怪怪的，可又不知道哪儿怪。
直到周哲骁又开口了：“我们赢沁城大学靠的不只是后卫线。你们的中锋和前锋能顶住孟霆和何湛？还是你们的小前锋能力压杨怀煜？庆大都没有你们飘得高。”
汪展博愣了一下。
周哲骁的手伸过来，薅了一下夏驰逸的脑袋，“还不走？回去晚了蒜香鸡就没有了。”
“啊？叶朝影说你会嫌弃我满嘴蒜味！”夏驰逸跟着周哲骁返回自家的更衣室。
“你又不是要跟我接吻。”
我去，老铁你不要说那么大声！
帅北补充道：“开会的时候，你可以坐得离凌焕臻近一点。”
意思是要我熏死凌焕臻，让他少说几句鸡汤？
当他们离开，欧阳宸才直起腰来，遗憾地说：“本来还想让他们闹心一下，没想到被那个周哲骁给戳穿了。”
“你不是赛前搞心态的料，就安分一点。话说你那个高中同学帅北……还挺厉害的。你可别真不放心上。”
“知道了。助教不是说了，他今天的三分球就是巧合。至于篮板球和卡位，我一定会把他挡在外面。”
进了更衣室，夏驰逸被周哲骁拎进了浴室，让他赶紧洗完了别着凉。
叶朝影一边找自己的防水袋，一边问：“帅北，那个欧阳宸就是你的提起过的高中同学吗？”
问完之后，叶朝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帅北倒是坦荡，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失落，“对，我和他都是宁昌铁路三中的，也都是体育生。高三的时候，有不少大学到我们学校来选拔，我和欧阳宸始终没有被选走，那时候我们还互相安慰，说像我俩身形条件这么好的，一定会被选走的。”
叶朝影慢慢走过来，在帅北的身边坐下，愿意当他往事的聆听者。
“我不大会读书，如果走不了特招这条路，是肯定读不上大学的。特招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和欧阳宸放学了也没心情回家，不想面对父母一而再的询问，就肩并肩在学校操场上压马路，一直走到太阳落山。你知道黄昏的日光落在跑道上……就像血一样。听着很矫情吧？但这就是我那时候的感受——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恐慌。而唯一理解我和陪伴在我身边的人，就只有欧阳宸。”
叶朝影深吸一口气：“你对他有滤镜。”
“嗯，后来西北财经大学的来招生了，我和他都很兴奋，卖力表现，也约定好了无论谁被挑走了都不能记恨另一个人，还是兄弟。但是他被招走了，而我亲眼看见他给招生的人送烟送茶叶。事关前途，他并没有做错，而且他本来就很优秀。”
叶朝影蹙起了眉头：“所以西北财经大学选了他？”
“嗯，他确定自己拿下西北财经大学的名额之后，他的父母对他放心了，他自己也轻松了，然后就跟着父母旅游去了。于是……在操场上散步的人就剩下我一个了。”
“我去……这人也太……我该怎么说好？太无情了吧？”
叶朝影心想，如果这是自己，一定会陪着兄弟继续练球，把他的资料投递给其他学校试一试。
“他不在我面前晃也挺好。而且他如果那个时候来安慰我，我肯定会觉得虚伪。我的未来是我自己的事，他还能变出个名额把我招走？”
“后来呢？你是怎么被宁昌大学选中的？”
“那要感激程老师了。是他看中了我，向马文华力推我。但是马文华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不会做。程老师自掏腰包，请我和马文华吃饭，说是我的心意。他那个时候只是个普通辅导员待遇，一个月根本没有多少钱。他一直不厌其烦地说服马文华，队里总得有几个身高和技术过关的，不然校领导那边也不好交代。这种理由对马文华根本没有用。”
“马文华怎么松口的？”
“后来那年教育局好像又个什么检查，程清就暗示了马文华如果不招收我，他就趁着教育局来检查的时候辞职。马文华大概是怕自己做的其他事情也被捅出来，勉为其难招收了我。也因此，程老师一直不受马文华待见。我想把那顿饭的钱还给程老师，但程老师没有收。他叫我好好打球，不要浪费自己的条件和天赋，这就是我对他最大的报答。”
听到这里，程清在叶朝影心目中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
怪不得当初他们几个挑战校队，程清会推荐他们联系帅北，大概是希望他们能打动帅北，让帅北重新回到篮球队来。
“我上大学之后，和欧阳宸几乎没有联系过了。只有第一年他跟随球队闯进全国大赛的时候，我发过一次祝贺微信给他。他回了一句‘谢谢’。”
叶朝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能对于欧阳宸来说，他和帅北已经是不同层次的人了。
欧阳宸的球队是西北赛区的名校，也是全国赛的常客。
而宁昌大学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笑话。
云泥之别。
“其实他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存在感了，唯一的交流就是过年群发的微信。但今天我很生气。”帅北开口道。
“怎么了？”
“他觉得球队里没有后卫也可以，他们这些中锋、前锋的就能做好后卫的活计，太他么的狂妄了。”
“啊？”
“没有你和夏驰逸，我们根本赢不了沁城大学。他还想用你们的优秀来让我不爽，到底是小看你们的能力还是低估我对你们的信任？”
叶朝影刚想要说什么，夏驰逸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想那么多干什么？明天教那个欧阳宸做人就好。”
叶朝影和帅北一起转过头来，看到夏驰逸肩上披着浴巾，一脸拽样。
“其实那个欧阳宸也就中远距离射篮比你厉害，其他篮下手段一般般。他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你，才会用言语来激怒我们。”周哲骁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他篮下手段一般般？”叶朝影问。
“刚夏驰逸洗澡的时候，我用他的手机看了看西北赛区的决赛。”
叶朝影明明没有帅北个子高，却非要踮着脚把胳膊挂在帅北的肩膀上，“周天子都赏脸研究了一下西北财大，明天不让他们输得惨一点都对不起夏驰逸的手机流量。”
中午在自助餐厅里，夏驰逸非常圆满地抢到了第一轮砂锅蒜蓉鸡腿肉，小砂锅端到桌子上的时候，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香得夏驰逸咽口水。
“周哲骁，你帮我看一下，我再去那点东西吃。”
“嗯。”
周哲骁一边点头，一边用铁勺子把鸡腿肉翻来翻去，免得黏锅。
叶朝影看了都忍不住摇头：“这么贤惠的周天子，我真的是……”
“不大习惯？”陈船问。
“不，是百看不厌。”
只是当夏驰逸再坐下来的时候，周哲骁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
“臭鳜鱼。”
“它为什么那么臭？”
“因为它是臭鳜鱼啊。”
“……”
叶朝影一看，眼睛都亮了起来，“这里竟然有臭鳜鱼！我也要去拿！”
“我也去。果然来得早就是能有好菜。”付沉雪也跟了上去。
于是周哲骁被臭鳜鱼的味道包围了。
“你尝一下啊！很好吃的。臭豆腐你不是也觉得好吃吗？”
“我不吃。”
“尝一下啊，我帮你把鱼刺都拔掉了。”
“不吃。”
“它只是吃起来有一点点臭，但味道很浓郁。”
“我不……唔……”
周哲骁冷不丁被夏驰逸塞了一嘴巴鱼肉，然后也加入了臭鳜鱼的行列。
上午的比赛还是很耗费体力的，夏驰逸吃什么都香，把蒜蓉鸡腿肉里的蒜蓉都吃干净了。
就在他靠着椅背，感觉自己应该来罐可乐享受“贤者时间”，有人来到他的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杨怀煜的声音响起。
我去，真是无聊啊。
夏驰逸的胳膊冷不丁向后一薅，抓了一把头发。
“刘溯尘！你今年八岁吗？”
“放手……快放手……我如果秃顶了失去了洗发水广告的代言，你赔我吗？”
夏驰逸松开了手，一回头，就看到刘溯尘和杨怀煜。
一个趴在他的椅背上眼角含泪，一个揣着口袋笑得老神在在。
“你俩又凑到一起了？还等着看你俩在下半区相爱相杀呢，怎么还跑到我这里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
刘溯尘拽了椅子，就在夏驰逸的身边坐下：“下午，你们会来看下半区的比赛吗？”
“嗯，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