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所有鸡蛋都吃完并且咽下去后,叶柏苦着脸,忙不迭喝了一大口米线的底汤,方才搁下碗,矜持地朝着孟桑道:“我吃完了。”
“嗯,”孟桑莞尔一笑,站起身来,“你先去送碗,再跟我去后厨漱口。”
叶柏乖乖点头,用手腕吊着书袋,双手捧起宽碗,自觉地去到门口。他先把碗中剩余的汤汁倒入潲水桶中,然后将空碗轻轻放入木桶中,最后才走向孟桑。
他这一整套步骤做下来,看着极为流畅自然。
叫旁边手脚有些粗鲁的监生见了,不由自惭形秽,跟着一起放轻手中动作。
孟桑带着叶柏进了后厨,用干净杯子接了锅中温着的热水,又掺了些凉白开。
两人去到后头小院,小郎君一丝不苟地漱口,而孟桑笑眯眯地半蹲着,立在一旁盯着他看。
叶柏吐出漱口水,掏出帕子擦拭唇边。他看着孟桑含笑的杏眼,无端想起了自家阿耶说过的“好好把关”一事,动作一顿。
其实,他倒不是真要帮桑桑把关,毕竟谢司业的人品、脾性都是极好的,完全挑不出错处。
他在犹豫的是,自个儿晓得了谢司业的心意,却一直帮对方瞒着孟桑……
孟桑察觉到异样,挑眉问:“怎么了?”
闻言,叶柏眨了眨圆眼,犹豫几番,又打量了一番空荡荡的四周,仍旧小声道:“桑桑,我一直瞒着你一个秘密。如今想来,只觉得非常愧对你的信任。”
孟桑蹙眉,心思转了好几圈,但实在没猜出是什么秘密。
难道是叶简与他说了自己的身世?
不对,叶简是一诺千金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说出此事。所以,叶柏是有什么旁的事瞒着她?
但话说回来,身世一事也算是她瞒着叶柏的秘密。小表弟待人以诚,而她着实不如对方光明磊落。
故而真要说起来,在身世这桩事上,是她愧对了叶柏的信任。
孟桑的目光飘忽了一瞬,眼中浮现出纠结与挣扎。她看着叶柏满是愧疚与自责的目光,自个儿心里头也空落落的。
终于,孟桑下定决心,也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也有秘密瞒着你。”
叶柏一愣,微微睁大双眼,疑惑又茫然地“啊”了一声。
见他这副懵懂模样,孟桑忽然就觉得自己的顾虑都算不得什么。
阿柏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即便晓得她的身世,定然也会与叶简一般守口如瓶,那自己又何必一直瞒着对方呢?
若是坦白了身世,她以后就更能名正言顺地对叶柏好,不必再找其他借口。就好比之后带着叶柏用朝食、暮食,小郎君不必再因白吃白喝而心生不安,可以将算账本的工夫余出来,多睡会儿觉,又或者去玩耍、看书。
无论处于哪种考量,将身世告诉叶柏后,只会有利无害。
孟桑笑了,眨眼道:“这样吧,咱们都辜负了对方的信任,都做了不对的事。那就公平一些,一起将秘密说出来好了。”
叶柏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听了这一声,孟桑略微调整了一番姿势,让自己能与叶柏的视线完全齐平,然后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头,边数数边放下手指。
“三……”
叶柏抿唇,飞快组织好要说的话。
“二……”
孟桑眼中含着笑意,默默猜想小郎君待会儿会有多惊讶。
“一。”
二人大眼瞪小眼,同时张开口,说出各自压在心底的秘密。
叶柏的语速飞快,一个停顿都没有:“吃肥肠煲那日,我就晓得谢司业心悦于你。桑桑,我觉得谢司业无论是出身,还是相貌才学都很好,也算是良配!”
同一时分,孟桑也快速道:“我其实是裴卿卿,也就是叶卿卿的女儿,按照辈分应当算是你表姐,而你是我的表弟,叶侍郎是我的阿舅。”
两人只顾着说自己的,直到说完,才来得及回想起对方刚刚说了什么。
孟桑很是惊讶,小声道:“你早就晓得谢青章的心意?”
而叶柏被“表姐”“表弟”“阿舅”这三个词击中,黑白分明的圆眼里涌现浓浓的茫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听见孟桑后头一问,他愣愣地“嗯”了一声,然后猛地回味过来。
所以,桑桑实则是他的阿姐!
叶柏先是一喜,顾不得问其中细节,就想起自个儿都说了什么。
顿时,小郎君整张脸都僵了:“我刚才说错了。”
孟桑不解:“啊?”
叶柏面无表情:“我现在觉着,谢司业身上有太多错处。”
“他配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