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蓦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只有在升起一丝希望的同时,予以击碎,才会最让人感到绝望。
季牧的面色苍白了几分,他怔怔的看着这道与二十年前同出一辙、声势却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的天劫,面色现出一抹恐惧。
但很快的,那抹恐惧就变成了坚毅。
季牧深吸口气,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能够直面死亡的平静。
季牧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要死了,他睁大了眼睛。
是的,他要看,并且要记住。
他要将这一道道雷霆刻在灵魂深处。
但事实上,本应劈下来的雷罚却没有劈下,蓄而不发。
正当季牧感到有些疑惑,突然间,耳边传来了似是无数只野兽在大地上奔腾的声音。
季牧心神一震。
此刻的劫……竟是来自地面。
谁也不曾料到,季牧这一次的劫并不是继混元之后的两仪劫,而是……三才!
湖心亭中,哪怕季牧离去也依旧能保持沉默、云淡风轻的季言风,在这一刻面色大变。
…
三才者,天地人也。
季牧此刻面对的,就是三才之力的第一重——人劫。
人间从未有人有过类似的经历。
本应依序渐进的天罚突然跳过了一重!
当然,对季牧来说,来的是什么都无所谓。
就算此刻降下的是混元劫他也免不了一死。
用泰山砸死蚂蚁和用锤子砸死蚂蚁…
区别何在?
大地之上,杀机渐起!
起初,声音只有一点,朦胧不清。
但不多时便清晰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沉重,如同数万鼓锤同时击打在一面巨大的战鼓上,通天彻地!
季牧感觉他就是那面战鼓。
被无数鼓锤重重击打在胸膛之上。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但他无能为力……
想怒吼一声,却被无尽的鼓声浪潮直接吞没,如同两军对垒中响起的一声蚊蝇嗡鸣,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季牧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无心理会,因为此时鼓声已经达到了极致。
而黑暗中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也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来得及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朝第一只冲向自己的怪物刺了下去。
他知道下一刻他可能就会被黑暗淹没。
他知道自己今天活不下去。
但这并不代表他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因为等着别人来杀,太过丢脸。
他丢不起这人。
他的老师丢不起,他的父亲也丢不起。
哪怕他面对的是天劫。
…
连续切碎了十几只都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怪物,季牧本应为自己平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感到自豪。
但实际上,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
他全身布满了粘稠的血液,有那些野兽的,也有他自己的,混在一起,流在身上,十分难受。
但他没法停下,只能拿着那把随身携带的短刀,一只只疲倦的杀着。
杀到最后,季牧的内心都已渐渐麻木,只知道机械的挥舞手臂。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滚动的血,究竟是自己的多,还是它们的多了。
人力终究有时穷,更何况季牧这个无法修炼的文弱书生?
又过了一会儿。
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声脆响。
虽然瞬间就被周遭的声浪淹没,但在季牧耳中,却是历历可闻。
那是他的短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的双臂早已没了知觉,更无力再拾起短刀。
季牧惨笑一声,知道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撕成碎片,于是他抬头看向了苍天。
平静的目光中,深藏着一抹天地都无法磨灭的仇恨!
直到死他都没有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自己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正当他感到悲哀之时,突然一愣,目光由仇恨变成疑惑。
他看到了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白点。
那白点很小、很细。
轻如鸿毛、翩若尘埃。
若是平日,放到这浩渺天地间,根本不可能看见。
但偏偏…季牧看见了!
白点一瞬瞬变大,虽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细若银针,但季牧却感觉它就在变大!
季牧本以为那是悬挂苍穹的一颗星辰,但下一刻,他知道他错了。
因为下一刻,那道白点竟从万里之遥,瞬息穿行到了季牧的跟前。
如同一抹划破黑夜的流星,于无尽幽暗中……大放光明!
那是一柄剑。
一柄常年插在大地不问世事的剑。
一柄高傲到不屑于向凡夫俗子出手的剑。
因为没有资格。
谁有资格?
天。
它就是那把剑。
那把剑如其名一样、宁折不弯的剑。
君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