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坐在那,神情既不凝重,也不紧张,仿佛只是说一句无伤大雅的话,根本不往心里去。
“听到这里,事情我大概已经全部听清,现在,我来说几句话。”
崔云昭淡然开口。
赵老太太被她这般一噎,脸色不好看,冷哼一声:“长辈说话,哪里有你一个晚辈插嘴?还崔氏女呢,也太不知规矩尊卑了。”
崔云昭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她那双凤眸很漂亮,眼尾上挑,绮丽明媚,可这般似笑非笑时,眼眸中的嘲讽却丝毫不掩饰。
崔云昭还有闲心吃了口茶。
此刻,无论是霍氏还是完颜氏,都被她身上那股子气定神闲所震慑,不自觉就开始听她说话。
崔云昭最是知道如何在争吵不休的局面里占据主导,在所有人都焦急万分的时候,唯一冷静的那个人,就能把控事情的走向。
崔云昭放下茶碗,碗沿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紧接着,崔云昭就开了口:“公爹过世得早,我们同岐阳霍氏虽未分家,却相隔较远,如今我们家这一支,家主自然是我夫君。”
“夫君既然是家主,那么我作为他的正室娘子,自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祖母年岁大了,早就应当颐养天年,母亲孀居在家,身体不好,家中的大小事情,如今皆由我做主。”
崔云昭凤眸一瞥,扫向赵老太太:“不知贵府家中由谁做主呢?”
霍展是独生子,但他是有堂兄的,正因为霍家人口不多,所以霍檀等几个孩子依旧从了岐阳霍氏的序齿。
在博陵城中,霍家只有他们一支,但在岐阳却不是。
崔云昭这几句话,清晰明了告诉完颜氏,他们霍家不是没有人。
另外也要告诉他们,如今霍家由她做主,她既然是女主人,那么自然有权利处置家中事,同辈分无关。
当然,她以前从未要过家中的管家权,聪慧如林绣姑,立即就明白过来。
她立即道:“是了,如今家里都听儿媳的,今日的事,全凭儿媳做主。”
林绣姑是没什么心眼,但她并不傻,这儿媳妇如何聪慧能干,她自然都知道,今日的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无法处置,全权交给崔云昭是最聪明的做法。
崔云昭仰起头,同林绣姑笑了一下。
在她对面,霍新枝也抬起头,迷茫地看向崔云昭。
崔云昭满身都是气定神闲,她一点都不怕完颜氏那家人,说话办事也很有底气。
不知道为什么,霍新枝忽然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希望。
她不想回到完颜家,一点都不想,那里有她所有的梦魇。
家中,另外两个男孩也站在崔云昭身后,愣愣看着这个平日里和善寡言的长嫂。
崔云昭的坐姿并不板正,相反,有一种真理在手的闲适,她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看向了赵老太太。
“老太太,我尊您是长辈,客气称呼您一句,不过呢,这两家事还是要家主之间来说话,我问一问,今日的事,完颜氏中谁人来做主呢?”
这话一说出口,完颜家的人忽然就愣住了。
赵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长子长孙就是完颜大郎,次子的长子就是完颜山,因他在这一辈中军职最高,故而家中也隐隐由他马首是瞻。
但若较真起来,如今的家主还是靳大娘子的丈夫,完颜大郎的父亲。
若是如此来算,今日同霍家论事的应该是靳大娘子。
但此事是由完颜山提起,苦主也是完颜山的儿子,所以完颜氏家中就有些矛盾了。
有些话,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说的,一看便是没有提前沟通过。
崔云昭方才一直没说话,就是在观察完颜氏这一家子人。
他们能把完颜大郎的死全数埋怨到霍新枝身上,可见一家子都是自私冷血的人,既然他们自私,那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面对三十亩地,二十亩地这么大的利益时,人人都想分到最大的好处。
矛盾,就源自于利益分配不均。
崔云昭看着他们犹豫不定,倏然笑了一下:“既然要谈,我们就速战速决,做出最正确的谈判结果。”
她声音清亮又笃定。
从这一刻,众人才清晰意识到,她不愧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高门贵女。
不说任何没有用的废话,不去评判过去的对错,只就事论事。
直接就拿捏住了完颜氏的命脉。
崔云昭唇角勾起一抹笑:“那么,还请完颜氏的家主出来,同我谈一谈今日的事。”
“孰对孰错,我们谈论过后,就会有个定论。”
崔云昭说:“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