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我没听错吧?你刚才在说啥?”王大妈气的语气都在哆嗦了,手也跟着哆嗦,整个人就跟个筛子似的,连扶着她的张俏都感觉到了颤抖。
不过这时候张俏也顾不上老婆婆,她自己都震惊的没回过神儿。
天老爷,一向跟个泥人似的玉娘这次竟然主动提出了离婚?也不知道是咋下定的决心。
这个问题齐燕想不明白,王大妈更想不明白,她直勾勾的盯着玉娘,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玉娘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正儿八经的跟你宣布,我要跟你儿子离婚,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得离婚。”
王大妈一口气没上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你要气死我吗?为啥好端端的要提出离婚?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现在好不容易缓口气出来,你竟然要提离婚,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真是看错你了!”
王大妈腿都气软了,张俏没扶住,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地开始撒泼打滚,拍着大腿哭道:“我看错你了玉娘。当初看到你一个人裹着个襁褓躺在路边上,可怜兮兮,孤苦伶仃的,连个父母都没有,我寻思着好心把你带回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给拉扯大了,谁知道竟然养出个白眼狼来?你真是没良心啊!老天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王大娘恨恨的看着玉娘,咬牙切齿的,“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当时就不应该把你给抱回来!就应该让你冻死在路边上!现在倒好,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竟然养出个仇人来。你现在也学会戳我心窝子了是吧?”
玉娘一听到这些话,像是抑制不住似的捏紧了拳头,手在微微颤抖,她痛苦的闭上双眼,牙齿都快咬碎了。
每次都这样!她娘每次都这样!
从小到大,只要玉娘有一丁点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按照王大妈的命令像个傀儡一样生活。
这时候王大妈就会又哭又闹,再加上撒泼打滚,最严重的一次她直接挣扎着从床上摔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滚一边大声哭嚎,说自己信错了人,含辛茹苦的把孩子养大,竟然养出来一个畜生。
这样的做法一次两次还行,但是时间一长,玉娘就觉得特别痛苦。
每次看到王大妈这副作态,玉娘心里只觉得既内疚又愤怒,之前她每一次都妥协,但这一次玉娘不想妥协了。
她咬了咬唇,依然坚定的说道:“娘,我不是白眼狼,以后你还是我娘,我还是会孝顺你,但我不想再跟根强这样过下去了,我也是个人,我不能只为了你活,我也得为自己活。”
王大妈哭声一顿,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她拿出了之前在钢厂的那一套,又哭又唱,“我的亲娘诶,你快来把我带走吧!我活不下去了!我活不了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现在竟然跟我说这种话,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老头子,你快点来看看吧,当初咱俩一起捡回来的小丫头,现在要这么作践我,我真是活不了了,我要被她气死了。你们谁来带我走吧,呜呜呜,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王大妈的本意是想要用哭闹逼玉娘重新听自己的话,毕竟以前每一次这招都是一针见血。
每次只要她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玉娘就会乖乖就范。
就好比玉娘十八岁那年,她想让玉娘嫁给白根强玉娘死活不同意,甚至用绝食来抗议,就是王大妈用一块儿闹三上吊的办法,强迫玉娘同意了。
她以为这次也会起效果,没想到这一次玉娘居然不肯就范,而且眼神还越来越坚定了。
王大妈坐在地上,跟哭丧一样唱了好长时间,不仅没让玉娘心软,反而哭声传遍了整个胡同。
现在正好是周日上午,家家户户都在做午饭,一听见这动静正在切菜的放下了菜刀,正在摘菜的放下了笸箩,正在烧煤炉子的却走不了,只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的跺脚。
大家伙儿全都放下了手上的活儿,朝着大杂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于奶奶,你们院子里又咋了?我怎么听着好像有人在哭啊?”走到门房的位置,正好碰见于奶奶牵着狗从门房里走出来。
于奶奶也纳闷儿呢,“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哭起来了。”
她搓了搓手上泛起来的鸡皮疙瘩,“这好在是大白天的,这要是半夜突然哭起来,一定得把人吓昏了。”
“于奶奶你们这院子里可真够热闹的,我听着这声音好像是从白家传出来的。”
“白家,他家白根强不是刚被下放了吗?应该已经送走了吧,王大妈是不是在哭儿子呢?”
“我听着不像啊,咱赶紧看看去呗。”
“走走走,看看,王大妈到底哭啥呢?”
大家伙儿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互相给对方壮了壮胆子。然后成群结伴的朝着白家的屋子走过去,
而此刻萧宝珍一家也听见了隔壁的动静,王大妈哭闹起来的时候高敬正在厨房做饭,宝珍在教高莘写家庭作业。
高莘忽然就写不下去了,铅笔一放,“嫂子,王大妈这哭声实在是太渗人了,乍一听就跟旧社会哭坟似的,她到底在哭啥呢?”
萧宝珍五感比普通人灵敏,她其实早就听见了,掀了掀眼皮,“谁知道她在哭啥,估计就是撒泼打滚吧。”
“我刚才听见好像是玉娘说要跟她儿子离婚,她肯定要哭呗。这一离婚以后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保姆了。”
高莘顿时眼前一亮,笑嘻嘻的凑过来,贼兮兮的,“嫂,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呗。”
“咋了?你怎么突然这么热衷他家的事儿?咱家跟他家也没什么来往啊?”萧宝珍觉得奇怪了。
除了宋方远家,这孩子还不怎么爱看别家的热闹,平时都是把头埋在书本里学习。
这才入学没多久,学习成绩已经有了很显著的提升,胡同里的邻居们平时看见高莘都说这孩子聪明,这孩子是个小神童。
但只有萧宝珍夫妻俩知道,高莘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童,他只是非常刻苦,非常努力,有时候天都黑了也要去外面借着路灯看书学习,这一切都是努力得来的结果。
不过今天高莘竟然愿意把作业放着不写,而跑去看热闹。
高莘憋着笑,一脸的高深莫测,“嫂,你知道为啥这次玉娘姐姐这么坚决的提出离婚吗?”
“不知道,我以为她只是会跟白家闹一场,没想到会直接提出离婚。”萧宝珍坦诚的说道。
高莘说,“那你知道为什么那天玉娘姐姐会出现在车间的小房间里,正好听见窃听电台里白根强跟那个女的说话吗?”
“不会是你干的吧?”
高莘挺了挺胸膛,“是我把她带过去的,我正好在路上碰到她,看她在路边游荡就把她给带过去了。”
“你怎么会想到让她过去的?”
“我只是觉得玉娘姐姐现在过得太苦了,没有父母给自己撑腰也就算了,还天天被王大妈欺负,我虽然也没有父母,但我有你和我哥,玉娘姐姐实在是太苦了,不应该被白根强骗成那样。”
“再说了,谁让你跟我哥结婚之后的第一天,王大妈跑过来嘴贱呢,这下她可有事情忙了,自己家闹腾起来,就没那么多功夫去别人家嚼舌头。”
姐弟俩正说话的时候,白家大屋里的动静越发的热闹起来,王大妈又哭又喊,那声音好像要把整个屋顶掀翻。
同时白家屋子的外面也传来了一群街坊吵吵闹闹的声音。
萧宝珍心里也开始好奇了,索性拉上高莘,“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啊不是!是关心一下邻居。”
萧宝珍刚走到白家大门口,就听见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在嘀嘀咕咕。
“这王大妈到底哭啥呢?嚎丧一样。”
金秀儿,永远的一线情报达人。
她是站在最前面的,朝着屋子里探头探脑,一边看还一边在嘴里念叨。
“谁知道了?我从刚才就听见王大妈在这又哭又闹了,嘴里不干不净的,一直在骂玉娘,也不知道玉娘怎么招她惹她了。”于奶奶就站在金秀儿旁边,满脸纳闷儿的说。
“玉娘这孩子挺好的。平时话也不多,就知道干活儿,跟头老黄牛似的,就这她还有啥不满意的,谁家儿媳妇儿能做成这样?”
其他人齐刷刷的看着于奶奶,意味深长的说,“于奶奶你没当过媳妇儿,也没当过婆婆,你是不知道哇,就玉娘平时的做派王大妈还不满意,说明啊,她既想让玉娘给她当儿媳妇儿,又想让玉娘给她家当保姆,压根儿没把人家当人看。”
大家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
不过因为他们就站在白家屋子的门口,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王大妈耳朵里。
王大妈哭声一顿,心里有些生气。
这些下贱玩意儿,都跑过来看她家热闹了竟然还敢当面儿蛐蛐她?
要换成以前,王大妈早就让玉娘或者张俏把这些只知道看热闹的赶走了,简直是烦人。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王大妈要面子是因为她家一门出了两个工人,脸上有面儿,光荣啊,怎么能被别人看热闹?
但现在不一样了,儿子已经被下放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给他保全一个家,至于面子,得往后挪一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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