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就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的故事,在这世上留下哪怕一丁点的痕迹?”楚渊继续问。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单单只是一个逃兵那么简单。
男人似乎被楚渊的话所打动,沉默良久。
再次抬头看着天,又有点点雪花缓缓飘落了,雪花好似要掩盖这肮脏、腐烂不堪的大地一般。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掩盖不住的!
男人对着上天祈求着,他希望自己的娘子和丫头还活着,他希望她们能听到自己的故事……
想通这点,他开口喃喃的说道:“那一年,外敌入侵,我参军去了,我们在战场上厮杀,终于是把敌人打回去了。
我想着,马上就能结束战争,回家去见丫头和娘子了。
可就在我们打算撤军的时候,敌人的大军杀过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整个山头都站不下……”
说到这里,男人又攥紧了拳头。
“所以,你们逃了?”楚渊问。
“逃?我们这些被征兵的编外军,也有资格逃?”男人自嘲一笑。
“打仗的时候,我们冲在最前面,一次次的将刀口砍顿,身上一次次的被敌人的刀砍在身上,被敌人的箭贯穿身体。
我们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可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哪有我们半点关系?
这些我们都无所谓,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我们只想着早些打完仗,回家去看老婆孩子。
可在敌人大军杀过来的时候,督军提着刀堵在了我们后方,所有想要撤退的人,都被他们给砍死了。
他们的刀下死了很多人,死了很多我们的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手里的刀,有砍死过一个敌人么?我没见过。
我们不要命的冲锋,砍断了手里的刀,就用手掐,用牙撕咬。
敌人的铠甲太厚了,我们的刀砍不穿,而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敌人的刀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划开我们的胸膛。
我们多希望身边能有那些穿着铠甲的士兵共同作战,哪怕他们能在敌人用刀朝我们砍过来的时候,用铠甲帮我们挡一下也好,那样我们便能多杀一个敌人。
可是呢?他们不可能在的。
我被敌人一刀砍断了胳膊,我看着自己的胳膊飞了,血染红了我的眼睛,一片模糊。
敌人没打算给我留活路,他一刀砍在了我的胸膛上,那一刻,我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说着,男人突然回身,朝着楚渊就拉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领,发黑的胸膛,能够清楚的看到横跨整个胸膛的刀疤。
他这是在向楚渊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男人紧咬着嘴唇,双眸已经滚滚落泪。
“可就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们逃了,他们全都逃了!
将军他不是不打算撤军,不是要跟敌人厮杀到底。
他只是不想让我们这些编外军逃,他要让我们冲上去阻挡敌人,用我们这些卑贱之人的性命,来换取他手下正规军的存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大雪已经盖过了我的身体,白茫茫的一片,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在地上爬着,就这一点一点的爬着,我想要爬回来,我想要见见我的丫头和我的娘子。
我每爬一步,都能在地上摸到一具冰凉的尸体,是我们的人,都是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