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推到一半,他的手腕被拉住了。
他顿了顿,转头望向驾驶座。
车窗隔断了窗外大部分的光亮,让整个车厢里的光线显得很昏暗,寅迟又背对着美食街的方向,暗淡的光影错落,让他的脸看起来晦暗不明。
他看着方棋说:“你生我气了?”
“……”
方棋一愣。
寅迟的语气听不出太多起伏,甚至都不像是一个问句。
但却让方棋心里激起了千层浪似的,他下意识的一缩手,没缩动,只能说:“没有。”
确实没有。
这个问题昨天人走了之后他就想过了,只是他还没有明确原因,可能是因为理亏,因为他像个欲擒故纵的渣男。
本以为如实回答之后某人能放下顾虑,这事就可以翻篇了,他转身又要下车,却反被拉得更紧。
寅迟问:“哦,那你为什么没生气?”
方棋:“……”
他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而且这对话有点似曾相识。
私人会所里寅迟第一次咬他的时候,也问了类似的话。
当时方棋觉得他是在试探什么。
现在也是。
方棋的某根神经不自觉的有点绷紧。
可他哪知道是为什么?
总不能说“因为我欠了你的,被你咬一下也没什么”吧?
那他还得被咬多少回?
咬一下就得了,一直咬他现在的身体也是肉体凡胎,不可能吃得消。
于是他当场翻供,木然道:“我骗你的,我生气了,松开。”
寅迟:“……”
他不恼反笑,状似失落地“啊”了一声,又问:“那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不生气呢?”
方棋:“……”
手最后是被强行拔出来的,他人都已经站在了车外面,大概是看出了他非要走的决心,寅迟也没多纠缠,松开了他。
然而坚定要走的人的背影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刻意加快的步伐看起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寅迟在车上多待了几秒钟,才下车跟了上去。
但也只是跟着。
他看着走在他前面的背影,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昨天晚上情绪上头把人咬了,他人还没下楼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说到底那人想要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他固然想把人留下来,但他也没资格要求那人必须为了他留下来。
“不喜欢”又没什么错,没有什么好恼羞成怒的?
今天见到人之前,他其实是有点忐忑的,为了避免冷场,他还捎上了程锦。
本以为警局门口再见,收获的会是一只原生态的河豚,一点就炸的那种,再不济也是对他爱答不理,拿他当空气之类的……餐厅里倒确实拿他当空气来着,一个字都没同他讲,但又跟无视不一样,他甚至还破天荒地发了几次呆。
刚刚在车里也是,他原本完全没必要回答自己的问题,甩开他直接走就是了。
说“没有生气”很认真。
说“生气了”是色厉内荏。
所以答案肯定是前者。
他真的没生气。
想明白这一点,寅迟觉得自己昨晚被摁死在潭水里的某种东西死而复生,一圈一圈又拨开了涟漪。
两个人直奔目标地点——美食街的中心,监控里黑影消失的那条很深的暗巷。
暗巷外灯火通明,暗巷里却静得像一片死地,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深巷里是几栋筒子楼类似的建筑,一共住了二十几户人家,内部没有监控,无法确定住户的行动轨迹。
那只影鬼觅食之后,没有继续杀第二个人,而是“回”了这条暗巷,说明他很可能也是这里住户之一,且家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不能打草惊蛇,容易导致狗急跳墙。
这里普通人太多,也不能施展鬼域锁定位置,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方棋忽然抬手,一道无形的结界撑开,迅速罩住了整条暗巷。
寅迟正巧走到了他身边,见状挑了挑眉道:“你这是干嘛?守株待兔?”
方棋布下的不是普通的结界,针对的是手上沾过人命的阴煞之物,普通人可以在他的结界范围内自由进出,但脏东西不能,一旦碰到结界,就会被吸附在结界上,结界会迅速收拢,将它困住。
方棋不置可否,寅迟又问:“你怎么让他出来?”
方棋道:“想办法引他出来……”
话音被迫止住,有某种固态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唇,伴有一阵甜而不腻的清香,他一垂眸,看见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红果——是糖葫芦。
他烫到了似的退开半步,问:“你干什么?”
寅迟笑意吟吟地说:“哄你啊。”
方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