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怨她。”裴青临有些出神:“她虽然不喜我,也从未打骂过我,我不会怨她。”
沈语迟只好拍了拍他的肩,没什么新意地道:“那个...你看开点。”
她忽想起一件事,不由悚然:“在你出生之前,隋帝和熹明皇后关系只是冷淡,但你出生之后,隋帝待皇后便暴虐起来,会不会是...”
裴青临赞许地笑看她一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上纵行事隐秘,但还是有些破绽。只要母后一日是皇后,我就一日是太子,有的妃嫔觊觎后位久矣,虽然没拿到实际证据,却暗中散布了不少流言。隋帝暴虐多疑,今上却天子卓绝,传闻昔年若不是隋帝占了嫡长名分,太宗本是有意把皇位传给今上的,隋帝既厌弃我母后,又嫉恨今上才干,他便把一腔怨恨尽数泄我母后和我身上。”
他轻轻抚着鼻梁:“我母后没过多久,就死在了自己的宫中。”
沈语迟叹气:“凭良心说,她丢下你自戕也是没办法。若换了我,我不光要自己死,我死之前,还得把那贱.人一刀捅死!”由于隋帝行事实在恶心,在她心里已经由路人升级成贱.人了。
裴青临温和笑笑:“这便是我的软肋了,你既然知道了全部,不打算拿它来做点什么吗?”
沈语迟低下头,半晌方才犹豫着开口:“你...能不能放我回去?”
裴青临神色有些黯淡:“这就是你的要求? ”
沈语迟怕自己又心软,索性不去看他的眼睛,扭开脑袋:“我想回家了。”
他既没同意也没拒绝:“还有两天就是母后诞辰,我打算去她的陵寝祭拜。”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可要陪我一起?”
沈语迟道:“我的身份,怕是不大合适吧?”她虽然没见过沈贵妃,但毕竟和沈贵妃是同族堂姐妹,想来熹明皇后若是地下有灵,也不会乐意见到她。
裴青临看她一眼,话里带了几分别的意味:“你的身份若是不合适,这世上也不会有合适的了。”
他又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再次重复:“陪我去?嗯?”他竟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好不好?”
他这好一时歹一时的,把人郁闷个够呛。沈语迟吃软不吃硬,再找不出拒绝的由头,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裴青临笑一笑:“母后素不喜我,我一个人去会紧张。”
沈语迟颇为无语:“你差不多得了,卖惨卖上瘾了啊。”
裴青临也不和他争辩,只一笑。
......
景仁帝也不欲声张,只叫上裴青临一并去祭拜,裴青临不知出于何故,居然拒绝了景仁帝的同行要求,时间还特地跟他错开一天。
也是裴青临运道不好,他准备动身的前一刻天儿还是晴空万里,他刚命人备好马,天上突然就下起暴雨来。万钧雷霆裹挟着磅礴大雨呼啸而至,山河霎时变色,乾坤都仿佛颠倒了一般。
沈语迟被这般骇人的雨势惊了下:“这天气...还能去吗?”
裴青临倒是毫不意外,他在廊下静静瞧了会儿,倒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色:“想不到今年亦是如此。”
沈语迟不解地看向他,他神色自若:“当年我还在京里的时候,每当要去陵寝祭拜母后,天上不是狂风大作,就是倾盆大雨,逼得我不得不放弃祭拜,偶有几次勉强出门,路上也总是风雨更甚,无一次例外。”
他慢慢转向她,面容在黯淡的光线里依旧白皙:“我以为我多年不祭拜,这样的气候也能改了,没想到今日要去又是异象频生,可见母后仍是厌我。”他自嘲一笑:“后来宫中有传言,说我生而不祥,这话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沈语迟知道他是个不信神佛的人,但此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心中寥落 。
他袍袖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即便站的笔挺,也无端生出一股寂寥来。
沈语迟想了想,转头回了屋里。
不过半刻,她取出一柄宽大的油纸伞来,她迎着狂风撑开,踮起脚给他打在头顶,撑出无风无雨的小小一方天地。
裴青临不解地看着她。
沈语迟语重心长地道:“你要是想去就去呗,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伞一撑,不就是晴天了吗?”
裴青临眉眼微弯,笑意渐渐疏朗:“你就是我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