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临海,沈语迟记得书上提过这个白龙王,不过她没有特意去记,好奇问道:“白龙王是谁?海上商人?海匪?”
永宁喝了口白水润了润喉咙:“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他当然不是商人,可说他是海匪一流却也辱没了他,非要说的话,称他一声海上王爷倒是没错。”
她压低声音:“他手底下的海军装备精良,称霸四海,他在海上还以海岛为据点,平时靠收商贾的保护费维持运转,不过他有士兵有武器,势力强横,价钱又公道,商贾们也乐得给他掏钱。他有钱有权有兵马,海上的日子甭提多逍遥了,虽然他这白龙王的名号是自封的,朝廷死活不认,但他如今比朝廷封赏的亲王也差不了多少。”
沈语迟惊讶地哇了声:“这般能人,要么招安要么灭掉,朝廷难道会放任不管?”
永宁耸了下肩,继续和她八卦:“朝廷倒是想过让白龙王做附属国,年年上贡倒也罢了,不过被白龙王拒了。朝廷海兵不行,海上倒是和白龙王的交过手,可惜败多胜少。”
她悄声道:“我听父王说,白龙王虽然海上厉害,但陆上就很是不成了,他们能有的地盘也就那么大点,也没有和朝廷叫板的能耐和心思,朝廷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沈语迟隐约记得后面有跟白龙王有关的重要剧情,她回了句:“倒也是个人物,不过他现在怎么敢让手下人上岸?不怕被朝廷抓了去?”
“好像自从入冬,白龙王手下的人就有好些上岸了。”永宁也有些迷惑:“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
沈语迟突然嘿嘿坏笑:“不扯远了,你觉不觉着...那汉子对我们掌柜有点意思?”
永宁也是嘿嘿嘿嘿:“你也瞧出来了?”
两人就窝在一边叽里咕噜说着小话,旁人倒罢了,沈幼薇看的当真是如鲠在喉,她废了多大劲才巴上郡主,长姐不知烧对了哪路香,一下得了郡主眼缘!更让她不忿的是,郡主颇有些爱憎分明,自打茶方那事过后,对她就很不待见了。
她强忍着喉间冒的酸水,殷勤巧笑:“郡主怎么光和阿姊说话?我们这些小姐妹你都不搭理了呢。”
她虽是在挑拨,却没人敢呼应。永宁正说的兴起,被打断了很是不快,直接问道:“怎么?我跟谁说话还要经你同意?”
沈幼薇尴尬不已,连连道歉。永宁根本不理她,扭过头干晾着她。
沈语迟自己都瞧的尴尬症犯了,出声道:“二娘,你早上吹了凉风,身子不适,不行就先回去吧。”
沈幼薇勉强一笑,谢过她圆场,转身下了楼。
她气的脑仁疼,又不甘心灰头土脸的回家,叫车夫在附近转悠着。
突然一抬小轿从夹道里走出来,轿帘掀开一角,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被堵住嘴塞在轿子里,身子疯狂乱扭。沈幼薇瞧的愣了下,她虽然不认识这女子,但轿子前面走着的却是江家的大管事。
她自然知道沈语迟和江县令的事儿,心念一转就猜出了轿中女子的身份...蒋表妹?
沈幼薇望向那轿子,若有所思。
......
沈南念和顾星帷正在做失败总结。
顾星帷叹:“低估他了,昨晚那点小伎俩,果然没能骗得过他。”他揉了揉眉:“不过昨日堂兄倒是把我身边细作揪了出来,可惜那人被揪出来之后,立即服毒自尽了,一无所获啊。”
沈南念宽慰:“我虽不知你要抓的人是谁,但若那人真的好抓,圣上也不会特地派你来登州了。”
顾星帷和他又谈论了几句,沈南念起身告辞。
又过了会儿,顾星帷的堂兄顾星熠,就是当初追求裴青临的那个,他叩门走了进来。
顾星熠瞧堂弟神情冷漠,主动道:“昨晚我疏忽...”
顾星帷却摆了摆手:“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他忽问了句:“堂兄,你也跟找了那么久的人,我猜你大抵知道圣上命我找的是谁了。”
顾星熠抿唇,轻声道:“可是...隋帝太子,顾韵?”顾,宗室之姓。
顾星帷颔首,他慢慢揉着眉心:“他是皇上的一块心病...”
顾星熠拧眉:“皇上可是想...要他性命。”他做了个单掌下切的动作。
顾星帷摇头:“皇上心思莫测,我也不知皇上何意。但此人飘零在外,总归是极大的隐患。”他沉吟道:“最近咱们屡屡失手,我就想着,咱们是不是方向错了,若是能从源头入手,寻到此人呢?”
他说话又沉又慢:“我有了这个想法,就开始思量,他为什么会在登州现身?目前看来,他八成还没离开登州附近,他又为何会留这么久?或者说,他想从登州得到什么?”
顾星帷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尺许厚的卷宗:“我为了弄清这个,特意命人从京里调来了卷宗,还真有些发现。”他伸手翻了翻:“他身上的毒,名曰禺强,是主管四海的海神名讳,听名字就知道,这毒是从一种罕见海兽身上提炼出来的,这毒的奇异之处就在于,它的解药,也只能从这等海兽身上炼制。”
顾星熠眼睛一亮:“难道...”
顾星帷点头:“这海兽世所罕有,且生于礁石嶙峋的地方,寻常船只入之即死,白龙王纵横海上多年,据说他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这海兽的尸首,将它妥善珍藏于宝库之内。”
他又点了点头眉头:“而且就算海兽尸体的消息是传闻,白龙王本身的政治价值,也绝不亚于这解药了。”
顾星熠拧眉:“白龙王也是孤高之人,如何会听他差遣?”
顾星帷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你有所不知,当年四王纷争,朝廷动荡,白龙王便命自己的独子上岸,好捞些便宜,不过皇上勇武,不光击退了他的海兵,还俘虏了他的儿子,他的独子一直被软禁在帝都,白龙王就这么一个儿子,屡次求人被拒,前年突然开出十万银子,五个海岛以及放弃浙江一带三个口岸的条件,愿意换回儿子...”
他挑起眉梢:“时间就定在今年入冬,地点么...就在这登州。”
顾星熠能当他心腹,自不是蠢人:“所以...前太子盯上的就是白龙王的独子,他想抢下此人,以此胁迫白龙王?”
顾星帷挑起唇角:“自然。”他傲然道:“所以我们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等质子一到,前太子自会现身。”
他平日里看着诸多不靠谱,但却能在短短时间里,根据现有的条件,推断出前太子的目的并且制定相应的计划,这已经是一个精明政客应有的谋略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难怪皇上会器重,也难怪他会如此自傲。
顾星熠笑了下:“白龙王唯有一子,他近来也派了不少手下来登州,他想得手也不容易。”
......
在诸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天上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细碎琼玉纷然坠入壮丽山河,景色
裴青临在临窗赏雪。
卫令忍不住拿了件狐裘给他:“您的病,不经冻。”
卫令最近觉着自己最近都有往老妈子发展的趋势了,明明两人当年在朝中的交情也挺一般,最近他倒是越发操心起来。主要是裴青临委实太苦逼了,他喜欢沈娘子,可是身上背负这么多秘密,随便拿一件出来跟她说了,都够沈家惹上灭门祸事的。他能说吗?
他一边郁闷,一边给裴青临把衣服披上了。
裴青临侧头瞧他一眼:“你是女人么?”
卫令:“...”操。
他忍着被噎出来的老血,翻来覆去地劝他:“要我说,您不妨把沈娘子的事先放放,后日就是冬至,质子应该快被押送到登州了,曹国公也会在朝中帮您筹谋,只要定了大局,待时机成熟,咱们苦苦谋划这么久的事儿就成了!您身上的毒也可以解了!到时候还怕沈娘子能翻出您的掌心?”
裴青临哦了声。
卫令有个一郁闷就口无遮拦的毛病:“而且她姓沈,瞧着和沈贵妃还是同宗,就凭当年沈贵妃做下的事儿...”
裴青临的眼神阴冷幽暗,卫令一下子闭了嘴。
他等卫令重新安静下来,这才一寸一寸收回视线:“你既无事可做,就去帮曹国公送来的男药师捣药吧。”
卫令一脸憋屈地出去了。
......
永宁把沈幼薇挤兑走了,皱眉冲沈语迟抱怨:“原来怎么没瞧出来,她心思这么重呢?这下八成是连我也恨上了。”
沈语迟心说那可不是,沈幼薇是个欺软怕硬的,不敢惹你,这账肯定算到我头上了。不过她也不怕沈幼薇,随意哼哼两声:“我们俩虽然是姐妹,其实并不太熟。”
永宁撇了下嘴:“哦对了,你们不是一个娘生的。”
沈语迟受不了她这张嘴了,一把捏住,问众人:“你们想不想玩你画我猜?”
小女孩们聚在一处,能玩的东西也有限,听她这么一问都来了兴致,沈语迟就详细讲了讲规则,大家都觉着有趣,起哄让她打头。
沈语迟出了个简单的成语‘鹤立鸡群’让永宁画,永宁个手残,画出来的东西硬是没人能猜出来,最接近的还是‘劳燕分飞’,可把想放水的沈语迟郁闷坏了,她坚决认为永宁手太残,永宁坚持觉着她故意出难题。
沈语迟给气的,决定自己画一个。
她出来就是为了忘记裴青临那档子糟心事,才勾了两笔,突然想起来自己这画技还是裴青临教的,她这么一想就更郁闷了,笔下胡乱涂着,不知不觉竟在裴青临背后看到的纹身勾勒出来。
永宁不甘认输,一把抢过:“画什么呢你!”
沈语迟的画技委实不错,经过两重失真,永宁居然还能看出来:“哎呦,这不是饕餮纹吗?你画这个做什么?画的也忒丑,差点没认出来。”
沈语迟一怔,胡乱编了个理由:“我一朋友把这个纹在身上,我画出来问问你觉着好看不?要是好看我也纹一个。”
永宁给她一个‘你有病吧’的眼神:“这是青铜鼎器上的常用花纹,你一个大活人纹这个干吗?你那朋友也是个不正常的。”
沈语迟忙问:“你认得这纹路?”
永宁有些迷茫:“不记得了,用饕鬄纹鼎器的人还挺多,下到官宦世家上到权爵豪门,你这个倒似有些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