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端午节宴, 齐皇后再怎么不痛快,也得出席宴会,齐女官见她还是一副郁郁不快的模样, 又谆谆劝道:“再说太子妃, 她虽和陆家那边没什么联系了, 但她身上毕竟有着一半的陆家血脉, 您忘了太子母后是怎么故去的?隔着母仇呢, 发作也是早晚的。”
她摇了摇头:“但凡陆氏生事, 哪怕太子妃没做什么, 太子只要想到她身上的那半血脉,心里只怕就会不痛快, 年少夫妻,那份新鲜尚在, 感情自然是好的, 但时日一久,可就说不好了。”
她又道:“就算太子护着太子妃,那些底下人总有和陆氏不对付的,一日一日耗下来, 再沈的情分也耗没了。”
齐皇后脸色和缓了些, 目光却仍落在凤仪宫的匾额上头,半晌才道:“罢了, 明儿我去给太后请安。”
......
端午宴是大宴, 沈望舒提前俩时辰就得更衣打扮了,她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在五六个侍女的帮助下梳妆打扮好。
虽然宫里宴会不少,但除了大婚那次,她甚少穿这样隆重华美的吉服, 她头戴九尾凤簪,上桌明黄大袖衫,下配朱红诃子裙,上绣着鸾凤腾云,眉间脸颊都点着金箔裁制的花钿。
她打扮完之后,张开双臂转头问裴在野:“四哥,我这样穿好看不?”
裴在野上下打量她几眼,盯着她胸口处,慢慢皱起眉。
这套吉服自然是极绮丽的,不过那诃子裙也缝的太低了点,露出胸前一片雪肤,颈上又戴了一串赤金红宝的璎珞,像是两弯堆雪簇拥着一轮红日。
他喉结滚了滚,先是扬了扬嘴角,很快想起这衣服她是要穿出去的,瞬间就变了脸:“尚绣那边是怎么做事的?竟缝出这样的裙子来,有伤风化。”
他一想到她这样穿其他人也会瞧见,他脸色就刮了阵阴风似的。
沈望舒嫌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呸呸两声:“你懂个甚,这是人家按照制式缝的,大家都这么穿,就你会挑刺!”
这样露出胸前一片的裙子也不是谁都能穿的,非三品及以上诰命不得穿着,其实她穿着也怪不自在的,毕竟她胸口要丰腴许多,穿这样的衣裳就显得十分张扬,但其他王妃公主和三品以上的诰命等等都是这个打扮,她也不好显得太特殊。
裴在野在这上头那是完全的不讲理,抱胸冷哼:“我不管别人怎么穿,你这么穿就是不行。”
他见沈望舒气的要捶他,便就势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贴在她耳边理直气壮地跟媳妇耍流氓:“要穿也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
沈望舒给他活活气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还有一个时辰宴会就要开始了,你让我去哪换一套?”
芳姑姑打圆场:“是婢的不是,婢下回叮嘱司绣,让他们不给太子妃缝这样的诃子裙了,眼下还是先准备宴会吧。”
裴在野倒是半点不急,老神在在地道:“你们下去,我来解决。”
沈望舒还真想看看他有什么法子解决,结果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看起来有些使用痕迹的小包裹,他打开她一瞧,就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各种大小的银针和各种颜色的棉线。
沈望舒这吃惊的,一下子嘴巴都合不拢了:“你,你什么时候学的针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裴在野得意地瞥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傻吃傻玩了。”
他当初在梁州时为了给她缝袜子学了缝补的技能,刚学会的时候还怪不自在的,现在却能做到引以为豪了。
他拈起一根适合大小的银针,飞快地穿针引线,不到片刻就把她的诃子领缝高了一截,正好把胸口完全挡住:“成了,这才像些样子。”
沈望舒低头瞧了眼,他针脚多精致倒谈不上,不过居然还挺整齐的,也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她一时被震惊到失语,半晌回过神,看到裴在野那得逞的张狂样儿十分不顺眼,就学着他往日的德行,发出一声不屑的‘啧’。
裴在野瞥了她一眼:“啧啧。”
沈望舒起了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啧啧啧!”
“啧啧啧啧。”
两人互相啧来啧去半天,还是沈望舒啧的舌头疼,伸手拉了拉披帛,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你运气好骗了我这个冤大头,你这辈子别想娶上媳妇了!”
裴在野这回倒是没再气她,十分欢快地嗯了声:“有你这么个冤大头就够了。”他拉起她的手:“收拾好了吧?走吧。”
两人手拉着手乘上步辇,一路去了设宴的兴庆宫。
睿文帝近来越发不成体统,又修行宫又建皇庄的,大兴土木肆意挥霍,裴在野最近已经和他冲突好几回了,父子俩关系越发僵硬。
端午是何等重要的大宴,睿文帝竟怀里竟搂了个美貌少女,和几个臭味相投的宗室高谈风 月,齐皇后倒是瞧着比往日老实了不少,只伴在齐太后的身边,一言不发。
裴在野一进正殿,面色不由微沉。
睿文帝还十分作死地招呼,见裴在野面色不虞,他还朗声笑道:“大过节的,四郎就别愁眉苦脸的了。”
他轻轻一推怀里的美貌少女,笑吟吟道:“这是朕新迎的陆婕妤,她一曲《踏金莲》委实一舞倾城,眼下正值佳节,陆婕妤便一舞为诸爱卿助兴吧。”
要不怎么说他们父子俩不对盘呢,不光是交杂了几辈的恩怨,就连性子,两人也是南辕北辙,裴在野见他放浪形骸,面上更露厌色。
陆婕妤换了一身舞裙走到场中,身后还有六个腰肢细软的舞姬为她伴舞,待一曲舞毕,睿文帝故意笑问裴在野:“四郎,朕的陆婕妤舞的如何?”
裴在野淡淡道:“儿臣不懂舞乐,陛下说好便好吧。”
再过几日便是大齐后的祭辰,不指望睿文帝有什么怀念姿态,但他这幅沉溺酒色的德行,裴在野自然是瞧不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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