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是谢家,那倒不足为据,她害怕的是也因此和谢弥产生裂痕,更害怕谢弥在自己受委屈的时候帮着谢家,她相信谢弥很喜欢她——但在梦里梦外,她都曾见识过,一个男人对母家会有多看重。
她对他也是喜欢的,所以如果日后两人生出龃龉,乃至爱淡情驰,她只会更加伤心。
沈夷光心里忐忑得紧,连收拾打点都没心思了,无精打采地向后一歪。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远嫁的女子都要经历这一番挣扎忐忑,反正她现在就七上八下的。
......
沈景之生怕沈夷光路上委屈,几个月前就着人赶制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单单是车厢就比寻常人家的屋子还大,分为内外两间,内间放置床榻锦衾枕头等物,可供休憩,外间放置胡床案几,车轮还设计了许多小机关,可以减轻颠簸。
但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得了沈夷光这一路遭罪。
路上风尘仆仆就不说了,刚走入益州的地界就入了伏,酷热难耐,沈夷光更吃不下东西了,略多吃几口就要吐,用再多冰盆都不管用,人越见消瘦了,下巴尖尖,连两颊原本残留的婴儿肥都消失殆尽。
——谢弥还让乐医工把了个脉,不是喜脉。
谢弥简直为这事儿愁死,他只要想到乐医工的那句‘不是久寿之相’,心里就翻江倒海的,和美人共处一车他都没心思占便宜了。
一到歇脚的驿馆,他就迫不及待地下厨给她做了几道清淡小菜,又给她添了满满一碗饭,哄她道:“把这碗吃完,晚上我给你做乳酪冰碗。”
沈夷光爱吃冰的,但是她肠胃弱,家里从不敢让她多吃,这招往日是百试百灵的。
她愁眉苦脸地扒拉了几口饭,又勉强喝了两勺汤,一脸苦恼地道:“我真吃不下了啊。”
她已经隐隐反胃,再吃一口怕是就要吐了,她也没法子啊!
谢弥只好改用激将法,摆出个嘲讽的表情:“三岁小孩都没你挑嘴!”
沈夷光拿筷子用力戳了下饭粒,一边狠狠瞪着他:“我就挑,你管我!”
谢弥感觉自己都要愁出白头发了——他又忙止住这个念头,不行,万一真长白头发了沈夷光这个以貌取人的不要他了怎么办?
底下人忽然端了一碗拿铁碗乘着,辣气四溢的烤脑花上来:“小王爷,您该用膳了。”
脑花还滋滋冒油,上面铺满了茱萸麻椒和泡椒,几乎埋住了底下的脑花。
谢弥在益州长大,一向口重,不过她有段时间闻着味道重的都想吐,他为了迁就她,都是饭后自己再另外觅食的,他现在也没心思用膳,挥手让人把吃食拿走。
沈夷光鼻子忽然抽动了下,给那麻香味刺激的,口舌竟生出一丝津液来。
她犹豫着问:“这是什么啊?”
她连猪肉都一口不碰的,更别说见识猪的脑袋花了。
底下人正要回答,谢弥心头一动,字正腔圆地道:“烤豆腐,益州特产的烤豆腐。”
他十分殷勤地夹出一块,搁清汤里涮了涮,确定没有一丝辣味了,才敢放到她碗里,神色如常地道:“你尝尝看,跟你平时吃的豆腐有什么区别。”
哪怕搁在清汤里涮过,这种‘烤豆腐’的味道也比她寻常吃的重了不少,椒香和麻香在舌尖慢慢绽开,她尝了一口之后,居然一发不可收拾,慢慢地吃了大半,吃完还没出息地舔了舔唇角,仿佛意犹未尽。
虽然一个猪脑花也不大,但好歹是吃进肚了,谢弥长出了口气,又暗暗心虚,这要是被她发现了...
她平时吃山珍海味都挑嘴得紧,更别说吃猪下水了,她要是知道这是啥玩意怕不是得吓死。
“色如凝脂,润如膏腴,”她摇头晃脑地点评了几句,和谢弥奇道:“和我平时吃的豆腐完全不一样啊,一点豆腥味也没有。”
谢弥不敢看她,硬着头皮乱扯:“秘制豆腐,当然和其他豆腐不一样。”
谢勇手里端着个同样的铁碗,掀帘走了进来,憨笑道:“小王爷,猪脑花多烤了几份,你平时就爱吃这个,我给你留了两个。”
谢弥双手捂住脸,叹息一声。
沈夷光表情一滞:“猪,猪什么?”
“猪脑子啊,”谢勇双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嘿嘿笑道:“杀猪的时候,把猪脑壳敲开,里面藏着的那玩意,小王妃肯定没见过...”
沈夷光双唇颤抖,失神地看向谢弥。
谢弥哼着小曲,心虚地挪开眼。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弥!”
作者有话说:
谢弥和太子那段好像抢走了人家男朋友还故意炫耀的小碧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