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难怪了,我猜简叔叔这会也没法闲着。”猴子说:“你们家公司今年准备上市的那批货,好像在海关被扣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哈,听说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这个事可大可小,但如果没法妥善解决的话,可能会有很大影响。”
毕竟年初的时候,简自成把公司绝大多数的资金都用在这批货上了,就指望来年开春卖个好价格。
简时午的脸色刹那间就白了。
“货有问题?”
“对。”
“货怎么会有问题呢,我知道爸爸对质量把关很严格的,不会有问题啊…”
猴子叹了一口气:“这个原因很多吧,可能是被人坑了,也有可能是合作方的事,不过又没确定商品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没事呢,咱们现在也不清楚啊。”
顿了顿
猴子又补充说:“不过要是真的有问题的话,说不定会影响上市…”
简时午担在腿上的手骤然紧握,因为大力,所以几乎要泛起青筋,如果猴子能看到他的脸色,就会知道有多么的惨淡骇人,他不能理解简时午的心情,那种怎么也逃不过命运的心情。
如同回马灯一般,那些被刻意压制的片段蜂拥而至,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喘不上气。
沉默
是许久的沉默
在猴子以为电话会挂掉的时候,简时午有些艰难地开口:“这第一批货好像是和季家合作的,我听爸爸说过,那你能帮我留意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猴子说:“好。”
“怎么了…”猴子问他:“你怀疑是有人背后陷害啊,你有怀疑的对象吗,季家的事情我听说了,难道你怀疑的是…”
这样的问话简直是直击心脏。
简时午的眼眶不自觉泛红,他心中有一个人名盘旋着,这要是上辈子他早就有的答案,但是现在让他开口,却是那么的难以启齿,他仿佛冥冥之中感觉到了,如果说出来,那么一切就会不同,一定会有什么会变质的。
内心澎湃翻涌,他甚至觉得喉咙间有一股腥味蔓延开来。
“没有。”
他说:“我没怀疑。”
简时午窝在沙发上,他的声音暗哑:“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我相信爸爸。”
猴子叹了口气,安慰了他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简时午收起手机,他想仰头深呼一口气,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二楼站着的人,那个穿着淡青色棉服的少年,他靠着栏杆,就那么笔直地站着,背后是二楼墙壁一幅偌大的山水画,他孤身站在那里,显得分外寂寥。
简时午睫毛微颤:“沈成…”
他不知道沈成有没有听到电话内容。
当沈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简时午还觉得浑身冰冷,沈成却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水,温声:“阿姨带你来的?”
“嗯…”
简时午捧着水杯,他似乎缓过来了,看着沈成的时候,声音软软的:“我们包了一些水饺,带过来给你尝尝。”
沈成说:“谢谢。”
他看着简时午有些抖的手,黑眸微垂,几个瞬息思绪便变换了几个度,在楼上的时候,他把简时午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这个孩子的表情都看的仔细。
简时午想把杯子放下,结果却因为手太抖,在玻璃桌子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他的身子也跟着敏感地颤了下,倒抽了一口气,甚至像是担心被看出来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沈成。
这一眼,便对上了少年幽深的目光。
沈成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了抹淡笑:“紧张什么。”
简时午轻轻摇头:“没,我在想事情,没注意…”
“想什么。”
沈成有些冰凉的话语让他骤然抬头:“想简叔叔的那批货跟我有没有关系?”
!!
简时午瞪大眼睛,他下意识想反驳:“不是…”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简时午不知道到底在安慰谁:“我怎么会怀疑你啊,我就是担心爸爸而已,而且你也没有理由那么做啊。”
“是吗”沈成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慢条斯理道,嘴角甚至勾起抹优雅的笑:“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是不是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让你会对我万般提防。”
简时午的心像是被揪了起来。
沈成的那双眼睛仿佛能看清人心,他掀起眼皮:“难道是,上辈子?”
简时午浑身僵硬了,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他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眼眶甚至都红了,呼吸也带着些急促,他轻轻地摇头,小声低喃:“不是的…”
不是你对我做了多少不可饶恕的事情,而是我也有错啊。
原本,沈成只是试探性的发言,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像是小动物被逼到绝路下一秒就会崩溃的模样映入眼帘,那一刻,沈成心软了。
在简时午低头时,旁边传来了些动静,一个小物件被塞到了他的手里,触感有一点点的硬,但是又不刺,他定睛看去,居然是一个木制精雕的平安符。
简时午的手捏了捏:“这是……”
“我雕的。”
少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简时午一抬头,沈成伸手,修长的指在他的眼前滑过,擦掉了那泫然在大眼睛眼角的泪,他几乎是有些叹息地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
他看着人的眼神像是看个爱哭的小孩子一样。
简时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嘴硬道:“我,我没有!”
沈成看他恢复了些活力,嘴角勾了勾,他说:“嗯,那最好。”
简时午还拿着那个木雕的平安符,其实他平时也受沈成的照顾,但几乎没有收到过什么正式的礼物,上一次收到的那块手表是沈成临行时的送别礼,那这次呢,他莫名的心慌,轻声问:“为什么忽然送我这个…”
沈成坐在他身边,灯光落下来,少年的侧脸格外英俊,他的语调慵懒,像是半开玩笑,但却让人轻视不起来:“平安符的作用还能是什么,当然保平安。”
简时午动作一顿,竟是说不出话来。
沈成说:“不喜欢吗?”
“……没有。”
沈成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模样,勾唇:“那就开心点吧。”
简时午抬头看向他,却对上了少年的目光,沈成的眸色深深,就像是简时午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他仿佛早就猜到他在为什么而忧虑,少年看着他,那样宁静的眸子给人一种安定感,仿佛有他在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伸手摸了摸简时午有些柔软的发:“别哭丧个脸,过个好年,没人会有事。”
然后他抽离了手,也带走了温度。
不远处的管家站在那里,门口还放着个行李箱,这一刻,简时午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慌地拉住了沈成的手,询问说:“你要走了?”
“嗯。”沈成说:“二个小时后的飞机。”
简时午知道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但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手里握着那个平安符,紧紧的,但除了这个,他什么都抓不住,眼看沈成要走了,他站起身,一下子想起前几天的交谈,连忙开口:“沈成,你让我考虑的事情我考虑清楚了,等季叔叔病好了,我和爸妈去m国看你们好吗,等来年高三,你和乔安还可以回来上学,我们…”
沈成转身,看着他。
简时午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沈成向他走近了几步,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简时午以为他会问,但他没有,他只是道:“你没考虑清楚。”简时午浑身僵住。
沈成的眼底是一抹有些凉薄的笑,他凑得很近,压低了声音说:“我要你考虑的不是要不要来m国看我,而是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当那些话真正说出来的时候,那层门终于被推开了。
“你不是个笨孩子,到底是什么心里清楚的不是吗?”在简时午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沈成淡声:“只是不愿意朝那方面想而已。”
简时午想下意识低头,但沈成却伸手,那冰凉的指尖强迫他抬头与他对视,沈成慢条斯理道:“我要你考虑的是,要不要放下你心里纠结的那些东西,跟我在一起。”
有一瞬间,简时午觉得,沈成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成:“月亮,你可以要求我陪在你身边,但我也有提出要求的权利,这才公平。”
简时午的心里很乱,他喃喃:“你要什么?”
“你。”
干脆利索的回答让简时午心里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迎着少年的黑眸,却发现沈成的眼里藏着更滚烫的东西,他勾唇:“我要你。”
简时午的大脑一下子乱成浆糊了,有的时候他太了解沈成,知道这个人不会开玩笑,他的心情复杂,左右交战,一方面理智说可是他是炮灰啊,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炮灰怎么能和主角在一起,嫌死的不够快吗?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上辈子的事?
而情感方面却又向着沈成,他想和沈成在一起,想得不行。
简时午的脸都白了,他有些颤抖地说:“我…我再考虑一下…”
站在原地,他被一个有些温暖的怀抱环住,沈成给了他一个拥抱,少年低声在耳畔说:“好。”
“但我不要一个片面的答复。”沈成放开他,两个人之间有了些距离:“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一年,二年,等你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把那些纠结抛掉,等你决定好不再躲着我再联系,不要轻易做决定,否则结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简时午知道他真的要走了,轻声询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接受的话…”
沈成勾唇,像是哄着小动物一般温柔地看着他,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那么就不要再联系了。”
简时午浑身僵住。
那天,沈成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不清楚,只记得甄美丽最后在车子临走前,把水饺还有临时做的小糕点送给了那个孩子让他在路上吃,回来的路上,甄美丽接到了电话,说是海关那批货没问题,已经放行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在后视镜观察简时午的神色,她知道简时午和沈成的关系很深,这次沈成走了,他以为这个孩子会哭,但没想到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后排,不哭也不闹。
有一瞬间,甄美丽看着后车镜里的孩子,她终于在这一刻才清醒的意识到,这个孩子长大了。